“菲利浦侯爵还是没来?”拜伦?克雷西的声音像磨过砂石的铁块,带着中年男人特有的沉厚。他坐在伊莎贝拉对面,银杯里的香草茶浮着花瓣,绸缎华服打理的笔直,就算是在外甥女的面前,也不能乱了规矩。
伊莎贝拉拿起糕点请舅舅品尝,墨绿长裙上的荆棘暗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:“派去的佣人说,侯爵大人正忙于调度粮草。”她顿了顿,指尖划过杯沿,“我原本是想请你们二位坐下来,好好谈一谈,毕竟各自的女儿都在红蔷薇里服役,低头不见抬头见,要是两家闹的太僵,骑士团的工作也很难开展下去。”
拜伦嗤笑一声,喝了口香茶:“派系斗争早就已经超出了个人利益,说要看在女儿的份上各退一步,谈何容易。”提到女儿,他眼角的皱纹柔和了些,“说到底还不是贵族派无法染指近卫骑士团,他们就只能退而求其次,现在红蔷薇可是深陷水深火热中呢。”
伊莎贝拉的心轻轻一揪。红蔷薇骑士团虽是从几代之前组建,但却在自己手里壮大起来。从一开始的仪仗队,到现如今的公主近卫,变化不可说不大。
“说起来,红蔷薇应该早就到了。”伊莎贝拉望向宫墙外的天际,“为什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?”
话音未落,园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,不是内侍的轻缓,而是卫兵的急行。奥斯顿国王的鎏金权杖敲击地面的“笃笃”声由远及近,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伊莎贝拉与拜伦同时起身,就见国王奥斯顿与宰相马库斯?凡恩,一同走进御花园。
“陛下。”两人躬身行礼,伊莎贝拉注意到马库斯镜片后的眼神,仿佛是在躲闪,不敢正面与自己对视。
奥斯顿挥了挥手,语气平淡地面对公爵:“拜伦啊……有个事,马库斯说,得让你知道。”
马库斯上前一步,声音嘹亮却带有一丝颤音:“克雷西公爵,方才收到红蔷薇的急报,塞拉菲娜团长……现在下落不明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骑士团把驻地周围翻了个遍,没有发现任何线索。”
“失踪?”拜伦一时半会儿没能反应过来,生怕自己听错,他还多问了一句,“什么叫失踪?我女儿明明是团长,不是应该有人随时跟着的吗?”他高大的身躯前倾,像一头即将扑食的雄狮,铠甲上的衔剑雄狮纹章仿佛活了过来。
“这……这我也不清楚,我只知道她失踪时身边并没有人,也没有帝国军入侵的痕迹。”马库斯被他的气势吓得缩了缩脖子,丝毫不提自己下令解职的事,奥斯顿看拜伦的情绪激动,只能出言相劝道:“我已下令扩大搜寻范围,你女儿吉人自有天相,会平安无事的。”
“这时候才下令?她都失踪几天了?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,你们要上哪去搜索!”拜伦的声音陡然拔高,额角青筋暴起,“那是我唯一的女儿!”
“这……”马库斯自然是答不上来,他更不敢把顾全大局、为国捐躯这几句话说出口,说不定明天就会人头落地。
“现在就只能向神明祈祷。”奥斯顿给这件事盖棺定论,简而言之就是--这件事我们也无能为力。
拜伦看着马库斯畏缩的双肩,又扫过奥斯顿昏聩的脸,最后落在伊莎贝拉身上,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,笑声里满是寒意,“我明白了。”他直起身,拍了拍袖口上的褶皱,“既然陛下和宰相都觉得小女的命不重要,那拜伦就不打扰了。”
“舅舅!”伊莎贝拉连忙拉住他的衣袖,榛子色的眼眸里满是恳求。拜伦低头看着她,眼神里的暴怒慢慢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冷:“伊莎贝拉,我知道你难。但你记住,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只有两人能听见,“谁让塞拉菲娜出事,我拜伦?克雷西,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。”
他甩开伊莎贝拉的手,大步流星地走出御花园,玄色披风扫过玫瑰丛,带起一阵纷乱的落瓣,像洒了一地的血。
面对拜伦的怒火,奥斯顿能做的只有叹气,马库斯担心自己会被清算,正在思考对策,无论是谁,今夜都难以入眠。
伊莎贝拉站在原地,指尖冰凉。是她下令红蔷薇出征,也是她低估了宫廷内部的权力斗争,本以为不会延伸到红蔷薇骑士团里,可她还是看走眼了。虽然舅舅没怪她,但她知道,那声“我明白了”里,藏着对王室彻底的失望。
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,迟早会破土而出。到时候,别说对抗帝国,瓦伦蒂亚自己就会先被撕裂。
她抬头望向宫墙外的方向。前线也不是铁板一块,近卫骑士和王国军内部也都是山头林立,再加上地方领主各怀鬼胎,瓦伦蒂亚王国正面临生死存亡的边缘。
谁能镇住这摊烂局?
伊莎贝拉咬紧嘴唇。父亲年事已高,御驾亲征的劳累承受不起,身为王太子的兄长也不能去冒这个险,除了自己……还能有谁?
或许,是时候该下决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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