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畔的风卷着酒花的清香,把品酒会的余温吹得淡了些。
空地上的长桌还没来得及收,白桌布上沾着烤肉的油星和啤酒渍,橡木杯东倒西歪地摞在角落,铁架上的炭火已经燃成灰烬,只剩几根焦黑的肉签插在炭里。奥莱克的部下们正七手八脚地把橡木酒桶搬上马车,桶身碰撞的闷响里,混着戈特弗里德的大嗓门:“陈砚阁下可记着!下次进城先往伯爵府送两桶,我带了珍藏的熏肠,保准配你的啤酒绝了!”
陈砚靠在柳树下笑:“记着呢,就怕你熏肠还没开封,酒先被弟兄们偷喝光了。”
马车轱辘碾过碎石路远去时,莉娜已经拎着木桶往桌边凑。她卷着粗布裙摆,露出晒成小麦色的小腿,抓起一把瓢就往油腻的碗碟里舀水,嘴里还念叨:“可算有活干了,再歇着,骨头都要锈了。”
艾拉和几个姑娘跟在后面,有的收拾场地,有的用抹布擦桌子,连最腼腆的那个小丫头,都踮着脚去够挂在树枝上的餐巾。自动洗碗机就摆在不远处,银亮的舱门敞着,可她们谁都没动,非要用最原始的方式搓洗陶杯,泡沫溅在鼻尖上也顾不上擦。
“不是有洗碗机吗?”陈砚走过去,看着莉娜用丝瓜瓤使劲蹭杯底的酒渍,有点无奈。
莉娜抬头瞪他一眼,鼻尖沾着点白泡沫:“那铁家伙洗得是干净,可摸不着杯沿的油星子,心里不踏实。”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板房,“以前在难民营,天不亮就得起灶、搓衣裳,现在倒好——衣服扔进去转两圈就干净,饭在铁盒子里‘叮’一声就好,连扫地都轮不上我们……”
“再这么闲下去,真要闲出病来。”艾拉接话时,正把一摞擦干净的陶杯码得整整齐齐,眼神亮得很,“大人不是说要开商超吗?到时候要是缺人擦桌子、记账,我们肯定比那铁家伙靠谱。”
陈砚看着她们手脚麻利地收拾残局,心里忽然有点发沉。湖畔的自动化设备确实省了力气——洗衣机转着,调理机哼着,连垃圾都有机器人自动分类,可这些从战火里逃出来的姑娘,早就习惯了用双手挣饭吃。对她们来说,“没事可做”不是福气,是比逃难更让人慌的空落。
不远处的酿酒坊里,传来霍克的吆喝:“巴里!这麦芽和水的比例再调调,从陈砚大人那里讨来的酒,喝着还是有点涩……”透过木窗,能看见两人围着橡木桶比划,地上摊着写满数字的草纸,是在琢磨酿酒的方子。男人们有活计忙着,女人们却只能抢着洗杯子,这对比像根细针,扎在陈砚心上。
他蹲下身,帮莉娜把最后一个陶杯放进筐里,指尖触到杯沿的温热--是姑娘们用热水烫过的温度。“你们想工作的心情我理解,但有些事情没那么简单。”陈砚忽然开口,看着她们瞬间亮起来的眼睛,“不止酒馆和商超的日常经营,客商来了要会谈判、平日里买进卖出要记账,我又不能在外抛头露面,所以呀,还是要雇人。”
莉娜手里的丝瓜瓤“啪嗒”掉在地上:“算账我们也会呀,您不是教过我们了吗?”
“确实教过。”陈砚想起自己在堡垒时的教学内容,“今后还要学怎么记台账,怎么跟客商打交道,甚至……怎么盘点货物。这些不比洗杯子轻松,但学会了,你们就是商会的主心骨,不是谁都能替的。”
风卷着柳树叶沙沙响,姑娘们你看我我看你,最后都把目光落在莉娜身上。莉娜捡起丝瓜瓤,在围裙上擦了擦手,声音有点抖,却透着股劲:“学!只要能帮上大人,再难都学!”
陈砚望着她们攥紧的拳头,忽然觉得刚才的纠结有点多余。这些姑娘要的从不是“被照顾”,而是“被需要”--就像酿酒的霍克,像执勤的戈特弗里德,像每个在这片土地上挣扎着活下去的人。
远处的洗碗机还在安静待命,可桌边的姑娘们已经哼着小调,把洗好的盘子摞得更高了。
***
刚踏进自家大门,奥莱克就扯开领子,外套和佩剑都交给管家和佣人。“把车上的酒桶都搬进地窖!”他的嗓门有点大,声音里还带着品酒会的余兴,“放在最好的位置,垫上麦秆,别磕坏了桶底,那可是陈砚阁下亲手酿的头批货。”
卡斯珀出来迎接,听见父亲的声音充满了喜色,心中正好奇有什么喜事让父亲这么高兴,转身就撞见奥莱克脸上那抹少见的松弛——自帝国军压境以来,父亲眉心的褶子就没舒展过,今天倒像是被啤酒泡软了。
“父亲今天心情不错。”卡斯珀笑了笑,浅金色的发梢在夕阳里泛着光。
奥莱克大步走进书房,抓起桌上的麦酒灌了一口,酒液顺着胡须滴在皮质马甲上也不在意。“陈砚那小子,不光会造铁家伙,做生意的脑子也灵光。”他用指节敲了敲摊开的羊皮纸,上面是刚才和队长们画的警备草图,“他要在十字路口开一间商会,周围要加派巡逻,尤其是客商多了以后,得防着小偷小摸,更得盯着王都来的那些‘眼睛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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