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替补席的温度
林深第三次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时，看台上最后一片加油声终于被北风撕成碎片。十二月的江城奥体中心像个巨大的冰窖，他哈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散了，指尖按在替补席的塑料椅面上，冻得发麻的触感顺着指骨往骨髓里钻。
“发什么呆？”旁边递来一瓶温热的电解质水，是队长陈默。这位三十岁的中场核心刚被换下场，球衣领口还沾着草屑，“教练叫你热身，最后十分钟可能有机会。”
林深猛地站起来，运动裤膝盖处的褶皱还没舒展开，就被助理教练拽着胳膊往场边带。他小跑着活动脚踝，眼角的余光扫过记分牌——2:0，主队江城FC领先，而他所在的海辰队，已经在联赛下半程开局三连败了。
这是他升入一线队的第三个赛季，也是坐替补席最久的一个赛季。上半程结束时，主教练老杨在办公室拍着他的肩膀说“下半赛季给你机会”，可真正到了赛场，他能摸到球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九十分钟。场边的广告牌循环播放着联赛宣传片，镜头里闪过一个个熟悉的身影，都是和他同期出道的球员，如今早已是各自球队的主力。
“注意跑位，别瞎冲！”老杨在场边吼了一嗓子，声音裹着冷风砸过来。林深点点头，深吸一口气踏上草皮。草坪刚浇过水，踩上去有点滑，他低头系紧鞋带，再抬头时，队友已经把球传了过来。
十分钟的时间像按了快进键。他拼尽全力跑位、防守，甚至有一次差点形成单刀，却被对方门将扑了出去。终场哨响时，他弯着腰大口喘气，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，在下巴尖冻成小冰晶。陈默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：“不错，比上回敢做动作了。”
林深扯了扯嘴角，没说话。他知道“不错”这两个字有多敷衍——对于一个二十五岁的前锋来说，“不错”根本不足以留在一线队。
更衣室里，大家都在沉默地换衣服。老杨站在门口，目光扫过每个人：“明天放假一天，后天归队训练。记住，我们现在离降级区只有三分，下半赛季剩下的十五场球，每场都是生死战。”
林深背着包走出体育场时，天色已经全黑了。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，是妈妈发来的微信：“今天上场了吗？冷不冷？”他盯着屏幕看了半天，回复：“上了，赢了，不冷。”
坐上地铁时，车厢里空荡荡的。他靠在椅背上，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灯，突然觉得很迷茫。三年前，他带着“最佳新人”的光环加入海辰队，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成为球队的未来。可现在，他连替补席的位置都快要保不住了。
地铁到站，他走出站台，迎面撞上一股冷风。路边的便利店还亮着灯，他走进去买了一杯热咖啡，刚喝了一口，手机又响了。是经纪人张哥打来的：“小林，明天有空吗？有个事跟你聊聊。”
林深心里一紧，握着咖啡杯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：“张哥，是不是……有球队联系了？”
电话那头顿了顿，叹了口气：“是有个中甲球队，想让你下半赛季租过去。你考虑一下，要是愿意，下周就能去试训。”
中甲。林深重复了一遍这个词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。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——从中超降到中甲，几乎就是职业生涯的倒退。可他又不得不承认，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了。
挂了电话，他站在便利店门口，看着来往的行人。咖啡已经凉了，他一口喝完，把杯子扔进垃圾桶。风刮得更紧了，他裹紧羽绒服，一步步往出租屋的方向走。路灯下，他的影子忽长忽短，像极了他起伏不定的职业生涯。
第二章 试训的代价
第二天上午，林深在咖啡馆见到了张哥。张哥把一份合同推到他面前：“中甲的宁州队，主教练是李指导，你应该听说过，以前是国脚前锋。他们现在缺一个能打硬仗的前锋，要是你能抓住机会，说不定能踢上主力。”
林深拿起合同，手指在“租借期一年”那行字上反复摩挲。宁州队他知道，上赛季差点冲超成功，球队风格很激进，适合他这种靠速度和爆发力吃饭的前锋。可一想到要离开中超，离开这座他待了三年的城市，心里还是有点难受。
“张哥，海辰队那边……”
“老杨那边我已经沟通过了，他没意见。”张哥喝了口咖啡，“小林，说句实在话，你在海辰队再耗下去，真就废了。二十五岁，不是十五岁，没时间给你慢慢等机会。”
林深抬起头，看着张哥。张哥是看着他长大的，从他少年队时就带他，从来不会骗他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在合同上签了字：“我去。”
周三早上，林深背着行李登上了去宁州的高铁。高铁开动时，他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后退，突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来江城时的场景。当时他满怀憧憬，觉得自己能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地，可到头来，还是要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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