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的制衣车间,荧光灯在空气中投下冷白的光斑,切割开堆积如山的布料。林夏蹲在地上,指尖抚过一块雪纺面料,布料上印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——那是修改了十七次的尺寸表,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,簌簌落下细碎的纤维。
“林工,这批V领连衣裙的肩宽误差还是0.3厘米。”学徒小陈举着软尺跑过来,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客户说再不合格,就要取消整个订单了。”
林夏站起身,后背的酸痛让她忍不住皱眉。作为星辰制衣的首席版型师,她入行十五年,经手的尺寸表能堆满整个储藏室,但从未遇到过这么棘手的订单。客户是业内赫赫有名的设计师品牌“寸度”,要求极致精准,尤其是这款主打“零误差贴合”的V服,从领口角度到腰节高度,每一个数据都精确到毫米,而最关键的肩宽尺寸,始终卡在临界值上。
她接过小陈手里的样衣,套在人台模特上。月光透过车间的高窗洒进来,照亮V领边缘流畅的弧线,却也暴露了肩线处细微的凸起。“不是裁剪的问题,”林夏用粉笔在人台肩部画了一道线,“是尺寸表的基准错了。”
她回到办公区,拉开最底层的抽屉,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。封面已经磨损,上面用钢笔写着“尺寸表手记”,那是她的师父老周留下的。十五年前,她还是个连软尺都握不稳的学徒,老周拿着一本厚厚的尺寸表告诉她:“制衣的本质,是用数据贴合人体,每一个数字背后,都是活生生的人。”
笔记本里夹着一张旧照片,照片上的老周站在车间里,手里举着一件V领衬衫,笑容爽朗。林夏的指尖划过照片,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:“标准尺寸表是骨架,但好的版型师要给骨架添上血肉,要知道穿这件衣服的人,肩膀是圆是平,后背有没有弧度。”
她打开电脑,调出“寸度”提供的客户数据。数据很详尽,从身高体重到三围,甚至标注了“肩斜角度15°”“腰节距肚脐3厘米”,但所有数据都是冰冷的数字,没有任何关于人体形态的描述。林夏皱起眉,拨通了“寸度”设计师的电话。
“林工,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”电话那头的设计师苏晚声音疲惫,“但我们要的是标准化生产,不是定制。这款V服是联名款,要销往全国,必须符合国标尺寸表,不能有任何偏差。”
“可国标尺寸表是基于平均体型制定的,”林夏反驳道,“真正的零误差,不是贴合数据,是贴合人体。你给的尺寸表,肩宽是40厘米,但如果穿这件衣服的人,肩膀是溜肩,40厘米的肩宽只会让衣服滑落;如果是平肩,又会显得紧绷。”
苏晚沉默了片刻,语气缓和下来:“我明白你的意思,但客户不接受模糊的标准。他们要的是‘无论谁穿,都能完美贴合’的奇迹。”
挂了电话,林夏走到车间的角落,那里堆放着几十件不同尺码的样衣。她随手拿起一件,套在自己身上。V领刚好卡在锁骨下方,腰节处的收省精准地勾勒出曲线,可肩线还是有些不服帖——她的肩膀偏圆,而这件衣服的尺寸表,是按照标准平肩制定的。
“或许,我们可以做一份动态尺寸表。”身后传来一个声音,是车间的老裁剪师王伯。他手里拿着一把剪刀,剪刀上还挂着布料的碎屑,“我年轻时在上海的老裁缝铺当学徒,老师傅做衣服,从不用固定的尺寸表,而是用软尺量完客人的尺寸后,再根据体态调整。比如溜肩的客人,肩宽要比实际量的多放0.5厘米,还要加一个隐形的垫肩;平肩的客人,就要收一点肩线,避免紧绷。”
林夏眼睛一亮。她想起师父笔记本里的一句话:“尺寸表不是死的,是活的,要跟着人体的形态呼吸。”
她立刻重新整理客户数据,将所有客户按照肩型分为溜肩、平肩、圆肩三类,又根据后背弧度、腰腹线条等细节,细分出八个小类别。然后,她针对每一个类别,调整尺寸表的数据:溜肩款的肩宽增加0.3-0.5厘米,肩斜角度加大2°;平肩款的肩宽减少0.2厘米,肩线设计得更平直;圆肩款则在后背加了一道隐形的收省,增强贴合度。
为了验证数据,林夏和团队连续熬了三个通宵。他们找来不同体态的志愿者,逐一试穿调整后的样衣。当一个溜肩的志愿者穿上修改后的V服,肩线完美贴合,V领的弧度刚好修饰了颈部线条,志愿者惊喜地说:“这是我穿得最舒服的一件V领裙,感觉像是为我量身定制的。”
可就在他们准备批量生产时,苏晚突然带着客户来到车间。客户看到林夏修改后的尺寸表,脸色立刻沉了下来:“我们要的是标准化,不是定制化!这么多细分尺寸,生产起来多麻烦?成本会增加多少?”
“成本会增加10%,但合格率能从原来的70%提升到98%,而且客户的穿着体验会大大提升。”林夏拿出试穿报告,指着上面的反馈数据,“您看,这些志愿者的反馈都很好,尤其是细分尺寸后,没有一个人反映肩线不服帖、腰部紧绷的问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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