威尼斯金狮奖的荣光,如同最炽热的聚光灯,将林枫推向了当代艺术的圣殿。赞誉、邀约、采访、商业合作……如同潮水般从世界各地涌来,几乎要将他淹没。在纽约、伦敦、东京的顶级画廊里,他的《记忆与重构》系列作品前永远簇拥着赞叹的人群,拍卖行的落槌价一次次刷新着记录。
然而,在这极致的喧嚣与成功之中,林枫却感到一种内在的、日益扩大的空洞。酒店套房的窗户隔绝了外界的嘈杂,他站在窗前,看着脚下陌生城市的霓虹,手中握着冰冷的奖杯,却感觉不到最初创作时那种从指尖燃烧到灵魂的灼热。
“你在重复自己,林枫。”他在深夜的画室里,对着未完成的新作低语。画布上的色彩、构图、元素,依然精致,依然充满技术性的巧思,但缺少了那种能撕裂表象、直击人心的原始力量。他仿佛被困在了一个由“金狮奖得主”这个身份铸就的华丽牢笼里,周围都是赞美,脚下却是流沙。
沈清悦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状态。在她即将启程前往中东非洲前,找到了他。
“你的眼神,和刚在纽约办完第一次个展时不一样了。”她直言不讳,“少了点不顾一切的疯狂,多了点……被期待束缚的谨慎。”
林枫苦笑:“我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。感觉所有的路,都像是别人期望我走的路。”
“那就去找一条只有你能看见的路。”沈清悦看着他,目光清澈而充满信任,“‘南半球战略’不仅仅是商业扩张,也是为我们所有人寻找新的可能。去吧,离开这些光环笼罩的地方,去非洲,去东非大草原,去人类起源的地方。艺术最本质的力量,或许不在展厅里,而在那片原始的土地上。”
于是,林枫拒绝了所有商业活动,只带着最简单的行囊和一个负责联络的助手,踏上了前往肯尼亚的航班。这是一次放逐,也是一次溯源。
当越野车驶入马赛马拉国家保护区,世界的颜色和声音都变了。不再是城市里被规训的灰调和人造的喧嚣,这里是无边无际的金色草原,是成群斑马、角马奔跑时扬起的滚滚尘土,是孤独的合欢树在广袤天地间投下的剪影,是狮子低沉的咆哮和鬣狗夜间凄厉的长嚎。
林枫住在一个极其简陋的、由帐篷搭建的野外营地。清晨,他裹着毛毯,坐在吉普车顶,看着巨大的、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喷薄而出,瞬间将整个草原染成一片恢弘的金色。成千上万的角马群在晨光中迁徙,蹄声如雷鸣,扬起的尘埃在光线中舞蹈,形成一种近乎神圣的景象。
没有画布,没有颜料,他只能疯狂地用速写本和相机记录。但他很快发现,任何技巧性的描绘,在这原始的生命洪流面前,都显得苍白无力。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惯用的“重构”手法遇到了瓶颈——在这里,一切本就是最完美、最不可分割的整体,任何人为的“重构”都是对这份原始和谐的破坏。
他拜访了草原上的马赛部落。这些身材高大、身披红色“舒卡”的游牧民族,拥有着与现代社会截然不同的时间观念和宇宙认知。他们用最朴素的歌谣讲述星辰的故事,用复杂的珠饰编码着家族的历史和自然的律动。
林枫尝试与他们交流艺术。一位年长的马赛巫师,脸上布满皱纹如同干涸的河床,他看着林枫平板电脑里威尼斯获奖的作品图片,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林枫熟悉的赞叹或困惑。他只是伸出手指,轻轻触摸屏幕上那些冰冷的电子元件影像,然后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斯瓦希里语混合英语说:“这些东西……没有生命。我们的珠子,每一颗都见过太阳,摸过羊群,听过风雨。”
这句话如同闪电,击中了林枫。他意识到,他的《记忆与重构》系列,更多是在处理“人类文明”的记忆,是城市、科技、历史的碎片。而他缺失的,是这种更古老的、与土地、与自然血脉相连的“生命记忆”。他的艺术,聪明有余,却缺乏那种扎根于大地、与万物共呼吸的“土腥味”和灵魂。
在驻留计划的后期,林枫决定去攀登乞力马扎罗山。并非为了征服,而是为了体验一种极致的剥离与回归。从热带雨林到高山草甸,再到冰川荒漠,随着海拔升高,空气越来越稀薄,景色越来越苍茫,身体承受着极限的考验,大脑却因为缺氧而变得异常清晰。
在海拔近五千米的营地,夜晚,星空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,银河如同一条璀璨的巨川横亘天际。远处,乞力马扎罗山顶的冰川在月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,像地球沉默的冠冕。林枫裹着厚厚的羽绒服,靠着岩石,感受着刺骨的寒风和心脏剧烈的跳动。
在那种极致的寂静与壮阔中,所有的喧嚣、名誉、技巧、概念……都消失了。他感觉自己被彻底剥光,还原成一个最原始的生命体,与脚下的岩石、头顶的星辰、呼吸间的寒气融为一体。他想起了马赛巫师的活,想起了角马迁徙的洪流,想起了沈清悦关于“寻找新路”的鼓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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