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,一个个张大了嘴巴,瞪圆了眼睛,如同看到了神迹降临。
这已经不是战争了,这是艺术!是传奇!
良久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!”裴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,状若疯魔,“假的!这一定是假的!是那陆羽为了活命,伪造军报!是突厥人的奸计!他们想诱我军深入,聚而歼之!”
他这一喊,也喊醒了不少人。
“没错!裴相言之有理!”
“区区三千人,如何能撼动十万大军?此报,断不可信!”
“请天后明察!切勿被奸佞小人蒙蔽!”
附和之声,立刻响成一片。他们不是不信,而是不敢信,不愿信!
承认这份捷报,就等于承认他们所有人的见识、谋略,都被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,按在地上,反复摩擦。
就在这时,殿外,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。
“报——!云州刺史,八百里加急捷报——!”
“报——!雁门关守将,八百里加急捷报——!”
接连两名信使,冲入大殿,高举军报。
三份来自不同地方、不同将领的捷报,内容,如出一辙!
这一下,再无人敢质疑。
事实,如同一座大山,轰然压下,将裴炎等人所有的狡辩与质疑,碾得粉碎。
裴炎一张老脸,由白转青,由青转紫,最后化为一片死灰。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,喉头一甜,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老血。
他踉跄着后退两步,一屁股跌坐在地,目光呆滞,喃喃自语:“怎么会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满朝文武,看着瘫倒在地的裴炎,再看看那三份捷报,神情复杂到了极点。
震撼、狂喜、难以置信……种种情绪,交织在一起。
而他们所有的目光,最终,都汇聚到了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之上。
武则天,缓缓地站了起来。
她没有像众人预想中那般龙颜大悦,开怀大笑。
她的脸上,依旧平静。
但那双深邃的凤目之中,却燃烧着一团前所未有的、炽热如岩浆的火焰!
那是欣赏,是兴奋,是找到了旷世奇珍的喜悦,更是一种……棋逢对手的战栗!
好一个陆羽!
好一个“中心开花”!
她派他去监军,本意是让他去做一枚弃子,去用他的死,来试探程务挺的忠诚,来激发丘神绩的血性。
可他,非但没死,反而将她这步看似狠毒的“废棋”,走成了一招石破天惊的“神之一手”!
他不仅赢了战争,更赢了人心。
从此之后,北疆大军,谁还敢小觑他这个文官监军?
程务挺、丘神绩、黑齿常之……这些骄兵悍将,恐怕早已对他心服口服!
这份手段,这份心胸,这份洞悉人性的能力……
武则天缓缓走下御阶,亲手扶起了瘫倒在地的裴炎,她的声音,温和得如同春风拂面,却让裴炎如坠冰窟。
“裴相,国之大幸,何故如此失态啊?”
她没有看裴炎,目光扫过全场,声音陡然变得威严而高亢,响彻整个太极殿。
“传朕旨意!”
“陆羽,以文官之身,立不世之功,扬我大唐国威!智勇双全,国士无双!擢升为正四品上,通议大夫!加封‘冠军侯’!食邑一千户!赏黄金千两,锦缎万匹!”
“奇袭狼牙谷之三千死士,不,三千勇士!人人官升三级!赏钱万贯!”
“全军将士,一体封赏!”
旨意一下,满朝哗然!
冠军侯!
这可是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,才得到的无上荣耀!
天后,竟将如此殊荣,给了一个年仅二十的文官!
这是何等的恩宠?!
上官婉儿手捧圣旨,心中激荡难平。她看着龙椅上那个君临天下的女人,第一次,从那双深不可测的凤目中,读懂了一种名为“不惜一切”的爱才之心。
……
与此同时,太平公主府。
当捷报传来的那一刻,太平公主正在后花园中,有些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琴弦。
“公主!公主!大捷!北疆大捷!”一名侍女,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。
“叮——”一声,琴弦应声而断。
太平公主霍然起身,一把抓住侍女的手,急切地问道:“你说什么?!”
当听完侍女的叙述,尤其是听到“冠军侯”三个字时,太平的脸上,绽放出从未有过的、灿烂夺目的光彩。
她挥退了所有人,独自一人,站在满园盛开的牡丹花前。
风吹过,花瓣如雨。
她痴痴地笑着,眼角,却有晶莹的泪珠滑落。
“冠军侯……陆羽……”
她喃喃自语,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。
“本宫就知道,这世间,唯有你,才配得上这无双的荣耀。”
……
夜,深了。
太极殿的灯火,依旧通明。
武则天屏退了所有内侍,独自一人,站在巨大的沙盘地图前。
地图上,北疆的突厥势力范围,已经被她用朱笔,狠狠地划掉了一大块。
她的目光,却从北疆,缓缓移回了长安,移回了这片大唐的心脏。
她伸出纤长的手指,轻轻点在了沙盘上,代表着宰相裴炎府邸的一个小小的模型上。
“一把刀,若是太过锋利,只用来切蛮夷的生肉,未免……太可惜了些。”
她的声音,在空旷的大殿中,幽幽回响。
“陆羽……朕的冠军侯……”
“草原上的风沙,已经吹开了你的锋刃。”
“现在,是时候,回来让朕看看……”
武则天的嘴角,勾起一抹冰冷而又充满期待的弧度。
“你这把刀,究竟能不能斩断……这朝堂之上,盘根错节的腐朽与顽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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