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评估后认为,继续等待顺产风险极高。”医生的目光透过口罩上方的缝隙,直视着艾克瞬间失去血色的脸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必须立即进行剖腹产手术。这是目前保障母婴安全的最优方案。需要您立刻签字同意。”
一张薄薄的、印着密密麻麻条款的电子板递到艾克面前。那个需要签名的区域闪烁着微弱的红光,像一个等待吞噬的入口。艾克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剖腹产……手术……冰冷的器械划开血肉……前世那些关于“产厄”、“血崩”的可怕传说瞬间涌上脑海,与眼前医生冷静的话语交织碰撞。那扇厚重的、隔绝生死的大门,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,要将艾雪彻底吞噬。
“艾克先生?”医生的声音提高了一点,带着催促。时间就是生命。
艾克猛地吸了一口气,那空气冰冷得如同刀片刮过喉咙。他强迫自己稳住颤抖的手腕。他必须相信!相信这里的科技,相信医生,相信艾雪顽强的生命力!他不能重蹈覆辙!绝不能!
他用尽全身力气,几乎是抢夺一般从医生手中抓过电子笔。冰凉的触感刺激着他的指尖。他看也没看那些条款,目光死死盯着那个闪烁的签名区,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控制着手臂,在那片红光中,一笔一划,极其用力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——艾克。笔迹深刻得几乎要穿透屏幕。签完的瞬间,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后背重重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急促地喘息着。
医生接过签好字的电子板,快速确认了一眼,点点头:“请放心,我们会竭尽全力!”她不再多言,转身脚步匆匆地推开了那扇象征着未知与希望的手术室大门,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后。门无声地合拢,再次隔绝了一切。
“手术中”的红灯,依旧冷酷地亮着。
艾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身体慢慢滑落,最终跌坐在走廊冰冷坚硬的地板上。他蜷缩着,像一只受伤的兽,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,将那两个小小的熊猫玩偶死死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。团团和圆圆柔软的绒毛挤压着他的心跳,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。
时间在死寂中艰难爬行。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。艾克把头深深埋进膝盖,隔绝了刺眼的白光,却无法隔绝脑海中翻江倒海的恐惧画面。前世今生,两个女人的身影在他脑中痛苦地交错、重叠。妙云临终前冰凉的手……艾雪被推入手术室时苍白的脸……永生腰带紧贴着皮肤,那温热的脉动似乎也微弱下去,像风中残烛。他感到一种灭顶的绝望和无助,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。
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沉重的黑暗彻底压垮时,一丝极其微弱、却异常清晰的能量波动,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,穿透了厚重的门扉,轻轻拂过他的感知。那感觉……熟悉得让他灵魂都为之震颤!是永生花环!是艾雪发间那顶由他亲手编织、倾注了他所有祈愿的花环!
他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手术室紧闭的门缝。一道极淡、极柔和的白色微光,如同最纯净的月华,正从门缝下方悄然流淌出来,静静地弥漫在冰冷的地板上。那光芒并不刺眼,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安宁,如同无声的抚慰,又像是某种顽强生命力的宣言。它驱散了走廊里惨白的冷光,也悄然驱散了一点艾克心中那浓得化不开的、来自前世的冰冷阴霾。
是艾雪!是她在回应他!在告诉他,她在抗争,她在坚持!艾克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,将手中的熊猫玩偶攥得更紧,指关节咯咯作响。他死死盯着那缕柔光,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灯塔,是连接他和艾雪生命线的唯一证明。他不再颤抖,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,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那扇门后,等待着命运的宣判。
时间,在无声的微光中,在艾克几乎要停止的心跳中,一秒一秒地向前挪动。
突然——
“呜哇——呜哇——”
一声嘹亮、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婴儿啼哭,如同撕裂沉寂夜空的惊雷,猛地穿透了厚重的手术室大门,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轰然炸响!那声音如此清晰,如此鲜活,带着初临人世的委屈、宣告和不屈的生命力,毫无阻碍地撞进艾克的耳膜,直抵灵魂深处!
艾克浑身剧震,像是被一道强大的电流击中!他整个人从地板上弹了起来,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。他踉跄着扑到手术室的门上,双手死死扒住冰冷的金属门框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几乎要破膛而出,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。生了?生了!那哭声……那哭声如此有力!
几乎就在第一声啼哭落下的瞬间,另一个稍显细弱、却同样充满活力的哭声紧跟着响起,像是和谐的应和。“呜哇——呜哇——”
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,如同世界上最动听的生命交响曲,瞬间冲垮了艾克心中最后一道名为恐惧的堤坝。巨大的狂喜像汹涌的海啸,瞬间淹没了他。他张着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奔涌而出,瞬间模糊了视线,沿着他刚硬的脸颊线条汹涌流淌。他顾不上去擦,只是将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冷的门板上,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,那是劫后余生的狂喜,是生命奇迹降临的震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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