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错觉。
那道被晨光拉长的影子,正在他脚下,如同一滴缓慢洇开的墨水,边缘模糊,继而清晰地分裂成两道轮廓几乎完全重合的人形。
一道静止,另一道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从静止的那道影子里“剥离”出来。
刺骨的寒意不再源于湿透的衣物,而是从每一节脊椎骨的缝隙里野蛮生长,直冲后脑。
陈三皮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,掌心的血色裂纹依旧在以固定的频率搏动,倒计时精准无误。
可就在这一刻,他的胸腔里,传来第二道心跳。
那不是回音,也不是幻听。
它错开了半拍,沉闷而有力,像是有人在他胸腔里,额外搭了一根共鸣的弦,每一次振动,都带着不属于他的、被压抑了三十年的沉重。
我听见自己的心跳,在替别人活着。
影鸦那嘲弄的声音在耳边回响:“你爸……被做成第一具用于测试精神覆盖协议的‘清道夫’原型机。”
喉头猛地一紧,一股巨大的荒谬感与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咽喉。
他狠狠咬破舌尖,尖锐的刺痛与血腥味瞬间冲刷着大脑,确认这不是幻觉。
他没有犹豫,将舌尖渗出的血珠,精准地滴入“幽冥食录”外卖箱那道细微的裂缝中。
原本黯淡的系统盾面,边缘微弱地亮起,不再是派发订单的猩红,而是一种类似计算机底层代码的冷白色。
一行逆向解析的数据流,在盾面上一闪而过:
【检测到同频生物信号源,同步率78.3%…正在进行空间定位…距离:垂直上方487米,偏差±3米。】
487米。
陈三皮猛地抬头,视线穿透层层叠叠的管道与钢铁支架,死死锁定在那座被血色警报灯映照得如同魔窟的宏伟大厦——第49层。
那个漆黑的、没有任何窗户的门户背后,关着的不仅仅是一个所谓的“初代禁睡者”。
那里还关着另一个人。
一个在替他活着,甚至可能……就是他一部分生命本身的人。
与此同时,B9层,中央控制廊道。
冰冷的合金地面反射着司空玥匆忙的脚步,她手中那枚传承千年的玉蝉,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颤、发烫,仿佛握着一块即将烧红的烙铁。
家族世代守护的,竟是一份长达三十年的罪孽。
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,敲碎了她二十多年来构建的信念基石。
她一边快速移动,一边通过手腕上的微型终端,调取着司空家加密数据库中一份早已被列为“废弃”的残片档案。
那是祖父的手书,《玄壤葬经注疏》。
在数千页对古代葬俗的繁琐考据中,她终于找到了一页被刻意撕掉边角、未被正式归档的潦草记录。
“……容器六号之母签署‘延命契’当日,其胎儿心率曾骤停三分钟。三分钟后,心率恢复,然波形诡异,呈双节律。主导者钟山岳称此为‘神降’吉兆,余心甚不安……”
双节律心跳!
司空玥的脚步猛然顿住。
她的脑海中,不受控制地闪过在B7层祭坛幻境中的一幕——陈三皮为了破除幻觉,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,那种精准到毫秒的自我刺激反应,那种对痛苦的极端利用,根本不像一个挣扎求生的普通“复活者”,更像是一种早已习惯的、用于区分“自我”与“他我”的生理本能。
她低头,看着手中疯狂旋转的罗盘指针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,问出了一个颠覆性的问题:“如果他不是复活者……而是从未真正死过呢?”
话音未落,她的终端屏幕上,一个没有来源、没有路径的加密通讯请求,强行弹了出来。
发送者署名,只有一个冰冷的字符——“零”。
宏伟大厦西侧,巨大的通风管道深处。
陈三皮蜷缩在一座废弃的排风井内,将清洁车烧焦的金属残骸拖过来,勉强遮挡住外部不断扫过的红外线扫描。
大厦的“清源行动”已经启动,无数看不见的眼睛正在搜索他这个“非法存在”。
他撕开自己破烂工服的右臂袖口,露出小臂内侧。
那里,有一道早已泛白、将近十厘米长的陈年疤痕,是十几岁时在工地上干活不小心被钢筋划破留下的。
此刻,这道沉寂了十几年的疤痕,竟像被注入了岩浆,微微发烫,皮下的组织仿佛有某种细微的东西在蠕动,试图回应着大厦顶端那个源头的呼唤。
他忽然记起,在B7档案库,那个守碑人老头在临死前,将烧焦的手稿塞给他时,用尽最后力气在他耳边说的一句话。
那句话被爆炸的轰鸣掩盖,但他此刻却清晰地回忆了起来。
不是手稿的内容,而是手稿背面,用铅笔写下的一行极淡、几乎被忽略的字迹。
“当你的身体开始认另一个为主,请烧掉你的出生证明。”
陈三皮的嘴角,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。
他从怀里最贴身的夹层中,掏出了一张被塑料膜仔细包裹、边缘已经泛黄的纸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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