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水河的晨雾还没散尽时,林砚秋发现青铜盒的纹路变深了。那些螺旋状的刻痕里渗出淡红色的水渍,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,像极了凝固的血。她把芦苇叶放进盒内,叶片上的刻点突然亮起,与盒面的纹路连成细密的网,在空气中投射出模糊的影像——是狼山嘴遗址的剖面图,女性骸骨的胸腔位置正发出刺眼的红光。
“它在指引我们。”陈默用碘伏擦拭肩膀的伤口,银线勒出的痕迹已经结痂,却留下了银白色的印记,像道永远褪不去的纹身,“母笛的意识和骸骨有关,或许那里藏着它的本体。”
周野突然捂住口袋,密封袋里的芦苇管正在发烫。他解开袋子一看,原本深褐色的管壁上浮现出蛛网状的裂痕,裂痕里渗出粘稠的液体,滴在地上化作细小的银线,在沙砾间扭曲爬行。
“撑不住了。”周野的声音发紧,“它在腐蚀芦苇管,最多三天就会破封。”
陈默突然想起精神病院的那片龟甲碎片。当时护工说,碎片是从一位姓“顾”的女病人枕下发现的,那位病人十年前在狼山嘴遗址考察时突然发疯,嘴里总念叨着“骨笛要醒了”。
“顾姓……”林砚秋翻出遗址的考古档案,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划过,“当年的发掘队里确实有个叫顾清辞的研究员,专攻骨器修复,后来因为精神失常退出了项目。档案里说,她是最后一个接触女性骸骨的人。”
周野的脸色突然变了:“顾清辞?清淤队的老郑提过,去年有个穿旗袍的女人找过他,说愿意出高价买黑水河底的骨头,当时只当是倒卖文物的,没搭理她……那女人就姓顾。”
青铜盒突然剧烈震动起来,盒内的芦苇叶发出尖锐的颤音。林砚秋打开盒子,发现叶片上的刻点正在重组,拼出一行扭曲的字:“她在挖河床”。
三人赶到黑水河下游时,河床已经被挖出了个十几米深的大坑。几台重型挖掘机停在坑边,履带沾满了暗红色的淤泥,坑底散落着数十根带孔的骨头,银线像蛛网般缠绕在骨头上,正往深处蠕动。
“是顾清辞干的。”陈默捡起块破碎的旗袍布料,料子是上等的苏绣,边缘绣着细密的骨笛纹样,“她在找散落在河底的骨笛碎片。”
周野突然指向坑底:“那里有个人!”
坑底的淤泥里埋着个穿工装的男人,只露出半截手臂,银线正从他的指缝里往外冒。三人跳下去扒开淤泥,发现是清淤队的老王,他的喉咙里插着根小骨笛,眼球已经变成了灰白色,瞳孔里印着密密麻麻的音孔。
“还有温度,刚出事不久。”陈默摸了摸老王的颈动脉,突然注意到他手心攥着块玉佩,玉佩上刻着个“守”字,和龟甲碎片上的字迹如出一辙,“是守护者的标记,他在阻止顾清辞。”
远处突然传来引擎声,一辆黑色轿车沿着河岸驶来,停在坑边。车门打开,一个穿墨绿色旗袍的女人走了下来,五十岁上下的年纪,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,手里拄着根雕花拐杖,杖头是用整块兽骨雕成的笛形。
“林小姐,陈先生。”顾清辞的声音像浸过冰水,“十年了,总算等到能听懂骨笛说话的人了。”
她的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,坑底的骨头突然发出嗡鸣,银线如潮水般涌来,缠向三人的脚踝。陈默拽着林砚秋往后退,周野挥起工兵铲砍断银线,断口处喷出的液体溅在顾清辞的旗袍上,竟像遇到强酸般腐蚀出黑洞。
“别碰我的衣服。”顾清辞皱了皱眉,拐杖指向周野的口袋,“把母笛的意识交出来,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。”
周野突然掏出密封袋,将发烫的芦苇管扔向远处的淤泥:“想要?自己去捡!”
顾清辞的眼神瞬间变得狠戾,拐杖猛地插入泥土。坑底的骨头突然竖起,拼成半支骨笛的形状,银线从笛孔里喷出,像毒蛇般缠住周野的手腕。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,血管里浮现出银线游走的痕迹。
“这是‘缚骨咒’。”顾清辞缓缓走下坑底,旗袍下摆扫过骨头,那些骨头竟自动调整位置,为她铺出一条通路,“当年发掘队的人都不信骨笛有灵,我只好让他们亲身体验——比如你的前辈们,现在都成了狼山嘴遗址的一部分。”
林砚秋突然想起那份考古报告的附件,一张泛黄的合影里,十个人的笑容背后,每个人的手腕上都有淡淡的勒痕。报告说他们后来陆续失踪,原来都成了顾清辞的祭品。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林砚秋握紧青铜盒,盒内的芦苇叶正在发烫,“母笛的意识是灾厄,你唤醒它只会带来毁灭!”
“毁灭?”顾清辞笑了起来,拐杖敲了敲自己的膝盖,那里发出空洞的回响,“二十年前我在遗址摔断腿,是母笛的意识让我重新站起来的。它不是灾厄,是神!是能让人超越生死的神!”
她突然扯开旗袍的袖口,露出小臂上的皮肤——那里没有肌肉和血管,只有层薄薄的皮肤包裹着银白色的丝线,那些丝线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,像副精密的骨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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