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水河的汛期比往年早了半个月。
陈默蹲在码头石阶上，看着浑浊的河水漫过第七级台阶。三个月前埋玉佩的那棵老槐树根须已经裸露在外，被湍急的水流冲刷得发白。他指尖摩挲着刘梦给的字玉佩，玉佩边缘在这三个月里被磨出细密的划痕。
船家说今天不开船了。林砚秋撑着伞走过来，伞沿滴落的水珠在她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，水文站测到上游有山体滑坡，可能会有泥石流。她怀里抱着个牛皮笔记本，封面用红绳捆着三支骨笛形状的书签。
陈默抬头时，看见周野背着登山包从巷口跑出来，裤脚沾满泥浆。找到新线索了。周野把一张拓片拍在石阶上，拓片里的符文在雨水中渐渐晕开，在下游采砂场的淤泥里挖出来的，和骨笛碎片上的纹路完全吻合。
拓片中央的螺旋纹让陈默想起血冢祭坛的阵法。他刚要开口，刘梦的电话突然打进来，听筒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，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。你们快到采砂场来。刘梦的声音断断续续，联盟的人在河底摸到了东西，像是...像是骨笛的共鸣装置。
雨势突然变猛，三人踩着没过脚踝的积水往采砂场跑。原本应该停工的场地此刻灯火通明，七八名穿着潜水服的人正从河面上的冲锋舟下来，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块裹着防水布的硬物。刘梦站在吊塔下，手里举着台声波检测仪，屏幕上的波纹正剧烈跳动。
水深三十米处有个金属结构。刘梦把检测仪转向他们，屏幕里的三维成像显示出个类似巨型蜂巢的物体，声波反馈和骨笛碎片的频率完全一致，我们刚把覆盖在上面的淤泥清掉，就收到了这种共振信号。
周野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，他手背上淡去的字疤痕正在发烫。这不是共鸣。周野指向河面，原本浑浊的水流正在旋转，形成个直径约十米的漩涡，这是召唤。
漩涡中心突然涌起股黑水柱，水花落下时，水面漂浮着数百片骨笛碎片，每片碎片都在发出微光，像撒在河面上的星子。林砚秋翻开笔记本对比，发现碎片拼合后正是她画的雾隐城轮廓。
雾隐城不在陆地上。她指尖点过素描上的城门位置，古籍里说城随水动，笛响则现，原来整座城都沉在河底。
潜水队长突然跑过来，手里举着块沾满青苔的青铜镜：在结构表层发现的，镜面能...能映出东西。镜面里没有众人的倒影，只有片雾蒙蒙的建筑群，城墙上的符文正随着漩涡的转速闪烁。
陈默的玉佩突然裂开道细纹，他想起埋在树下的骨笛灰烬。那些碎片根本没被销毁，而是顺着地下水系汇入了黑水河，在河底重新聚合。必须阻止它们拼合。他扯下岸边的缆绳系在腰间，我下去看看。
周野按住他的肩膀，从背包里掏出套潜水设备：一起。他拍了拍潜水服上的银疤，那里的银光比三个月前更亮，上次在血冢没打够，正好陪这些老骨头玩玩。
刘梦把声波检测仪调成干扰模式：我会在这里维持信号屏蔽，争取让你们有足够时间。她往陈默手里塞了颗信号弹，记住，水下三十米有氮气风险，最多停留四十分钟。
林砚秋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臂，笔记本里掉出张泛黄的纸，上面是她翻译的新内容：初代守护者用龙骨筑城，骨笛是城钥匙。但雾隐城里封印的不是地狱之门，是...是守护者的意识。
漩涡的转速突然加快，河底传来沉闷的嗡鸣。陈默和周野对视一眼，同时背上氧气瓶跃入水中。
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全身，能见度不足五米。陈默跟着手腕上疤痕的指引下沉，三十米深处果然有座泛着青光的城池轮廓。城墙由巨大的脊椎骨拼接而成，城门上的门环是用颅骨做成的，眼眶里还嵌着发光的萤石。
周野突然拽了拽他的脚蹼，指向城门左侧的凹槽。那里的形状正好能容纳两支骨笛，凹槽边缘的血迹还很新鲜，像是刚被人触碰过。陈默掏出信号弹握在手里，突然发现城墙上的符文正在流动，组成行上古文字——欢迎回家，守护者。
城门在嗡鸣声中缓缓开启，里面的景象让两人屏住呼吸。城内的街道是用肋骨铺成的，两侧的房屋由指骨和肩胛骨搭建，最深处的高台上悬浮着颗巨大的心脏，数百根血管状的锁链将心脏与城墙连接，每根锁链上都串着骨笛碎片。
那是...初代守护者的心脏？周野的声音透过潜水器传来，带着电流的杂音，血冢祭坛的阵法，根本就是缩小版的这个。
心脏突然收缩，锁链上的骨笛碎片开始震动，陈默手背上的疤痕渗出鲜血，在水中凝成细小的血珠。他注意到高台边缘刻着和博物馆馆长胸前相同的刺青，只是图案更加完整——四枚姓氏印章围绕着支断裂的骨笛。
馆长不是最后个活祭品。陈默突然明白，他只是钥匙，真正的献祭需要四大家族的血。
周野的潜水服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，他挣扎着回头，看见条血管锁链正顺着他的脚踝向上攀爬，链节上的骨笛碎片在他银疤处发出红光。这玩意儿认识我。周野抽出潜水刀砍向锁链，刀刃却被弹开，它在认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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