露台上的风，带着山雨欲来的潮气。
墨予白松开圈着楚灵的手臂，转过身，一言不发地看着季晨。
那是一种纯粹的审视，不带任何情绪，却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压迫感。
季晨被他看得呼吸一窒，他知道，这是他换取弟弟平安的投名状，也是他彻底斩断过去的投名状。
“我之前说，Poppy是KING最忠诚的拥护者，这点没错。”季晨的脸色在阴沉天色下显得格外苍白，“但‘K’组织内部，尤其是夏志远那些核心高层，都称呼Poppy为……‘老师’。”
“老师？”楚灵眉头微蹙，“教技术的？”
“不只是技术。”季晨摇头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，似乎在回忆某种让他极度不适的场景，“更像是……思想上的导师。夏志远的疯狂和偏执，很多都是被Poppy引导和放大的。Poppy就像一个幽灵，他很少直接露面，但他那套理论，却渗透在‘K’组织的每一个角落。”
季晨的指尖在微微发颤。
“我曾经无意中，听到夏志远和Poppy的一次加密通话。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后怕，“夏志远当时对一个计划有所犹豫，似乎觉得代价太大。但Poppy只说了一句话，就让他立刻下定了决心。”
“什么话？”墨予白终于开口。
季晨抬起头，复述那句让他至今想起来都不寒而栗的话：
“他说：‘为了我们共同的‘理想国’，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，哪怕是你自己。’”
理想国？
这三个字让墨予白和楚灵心头同时一沉。
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商业报复，这背后，藏着一个更加庞大和癫狂的野心。
“还有呢？”墨予白的声音冷了下去。
“还有……”季晨闭了闭眼，像是在驱散脑中的某个画面，“有一次，我看到Poppy的个人终端界面，屏幕一闪而过，但我看到了一个标志。”
“一个由古典乐谱和一朵盛开的兰花组成的，非常独特的标志。”
乐谱……兰花？
墨予白的身形猛地一僵。
这两个词，像两把淬了冰的钥匙，瞬间撬开了他记忆深处一个尘封的角落。
他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画面——
那是几年前一个寻常的周末，他去乔家拜访，乔宇拉着他看新买的游戏机。穿过客厅时，他看到乔晖教授正坐在钢琴前，为他的爱人闻殊桐弹奏。闻殊桐就靠在钢琴边，手里正摆弄着一盆新得的、花瓣如玉的兰花。墙上挂着的，正是乔晖亲笔题字的画，一首他为爱人所作的曲谱，名字叫《兰之猗猗》。
乐谱，兰花。
温文尔雅的音乐教授，醉心学术，与世无争。
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意，看着乔宇胡闹的长辈。
那个墨家的世交。
那个……收养了季晨亲弟弟的，乔宇的养父！
一股寒意，从墨予白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。
怎么可能是他？
如果乔晖真的是Poppy，那他收养乔宇，究竟是二十年前的一时善念，还是……一场长达二十年，处心积虑的监视和布局？
这个念头让墨予白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。
他下意识地看向休息室里，乔宇正拉着楚灵的手，脸上是失而复得的纯粹喜悦。如果他知道，自己最敬爱的养父，竟然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之一……
乔宇会疯的。
“墨总？”季晨的声音将墨予白从那片冰冷的深海中拽了出来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墨予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，再开口时，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，只是那份冷静之下，是足以将一切焚烧殆尽的杀意，“这个情报，很有用。”
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：“时间到了，林谦该带人走了。”
季晨用力点头，走回休息室，又低声嘱咐了乔宇几句，才眼睁睁看着他被林谦带走。
直到那辆黑色的保姆车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，墨予白才拿出那部加密手机，拨通了秦昊的号码。
电话接通的瞬间，他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温度。
“秦昊，查一个人。”
“乔晖，海市大学音乐教授。从他出生的那天起，到刚才这一秒，他所有的资料，海外账户，通讯记录，人际网络……所有的一切，挖地三尺，三天之内，我要看到结果。”
挂断电话，墨予白手里的手机外壳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。
楚灵走过去，握住他冰冷的手。
“你怀疑他？”
“乐谱和兰花，闻殊桐爱兰，乔晖为她作《兰之猗猗》。”墨予白一字一顿，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，“这世上，没有那么多巧合。”
……
接下来的两天，天阙公寓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
墨予白一边坐镇指挥，应对着温朗在金融市场上对旭日集团发起的疯狂狙击，一边等待着秦昊的消息。
而楚灵，则继续扮演着他的“金牌恋爱顾问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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