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苏念在阿沉平稳的心跳声中醒来。他依旧从身后紧紧抱着她,手臂横在她腰间,是一种充满占有欲却不再令人窒息的姿态。经过昨夜那个温柔而珍重的吻,以及推心置腹的交谈,两人之间似乎建立起一种更深层次的、超越单纯吸引或依赖的连接。
她微微一动,阿沉便醒了。他没有立刻松开她,反而收紧了手臂,将脸埋在她后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,带着睡意的沙哑嗓音在她耳边响起:“早。”
“早。”苏念应道,轻轻拍了拍他的手,“该去看看谢先生了。”
提到谢沉(主人格),阿沉的手臂僵硬了一瞬,随即缓缓松开。两人起身,默契地整理好衣着,走向客卧。
客卧里,谢沉已经醒了。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蜷缩着哭泣或表现出极度的恐惧,只是静静地靠在床头,眼神望着虚空,脸色依旧苍白,但那种撕心裂肺的崩溃感已经消退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、仿佛被抽空一切的疲惫和……某种难以言喻的平静?
看到苏念和阿沉一起进来,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,没有惊讶,也没有恐惧,只是微微点了点头,声音轻得像羽毛:“早。”
这种异常的平静,反而让苏念和阿沉有些意外。
“你……感觉怎么样?”苏念走到床边,轻声问道。
谢沉默默地低下头,看着自己交握的、微微颤抖的手指,过了好一会儿,才轻声说:“我都想起来了……所有的事。”他的声音没有哭腔,只有一种认命般的苍凉,“妈妈……是怎么走的……他……做了什么……”
他抬起头,看向阿沉,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怯懦,只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和……一丝微弱的决绝:“你说得对……我们不能……再这样下去了。”
谢沉(主人格)的转变,比苏念预想的要快,也更彻底。巨大的创伤如同一种残酷的淬炼,在击垮他的同时,似乎也碾碎了他某些根深蒂固的软弱,逼迫他从那个只会瑟瑟发抖的壳里,探出头来,直面血淋淋的现实。
早餐时,三个人第一次坐在同一张餐桌旁,气氛不再充满火药味或恐惧,而是弥漫着一种沉重的、心照不宣的同盟感。
苏念将昨晚与阿沉商议的大致计划,用更温和的方式向谢沉阐述了一遍——不是公开毁灭,而是利用证据进行威慑和谈判,迫使谢宏远放手,并为母亲讨回一个潜在的、法律层面的公道。
谢沉安静地听着,没有反对,只是偶尔会因为提及母亲和那个夜晚而身体微微发抖,但他坚持听着,没有逃避。
“我……我可以做什么?”他小声问,看向苏念,又怯怯地瞟了一眼沉默进食的阿沉。
阿沉放下餐具,看了他一眼,语气平淡却不再带刺:“弹好你的琴。”
谢沉愣了一下。
“在那个庆典上,”阿沉补充道,眼神锐利,“你要上台,弹《风中之烛》。”
这句话如同石破天惊!让谢沉在那种场合,弹奏那首关联着母亲惨死的曲子?!
谢沉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,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他声音发颤。
“那是妈妈留给你的礼物,也是她的抗争。”苏念接过话,声音温和却坚定,“在所有人面前弹奏它,不是屈服,而是在宣告——她的音乐,她的精神,没有被毁灭。这本身就是一种力量,也是对谢宏远最无声却最有力的反击。而且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这能麻痹他,让他以为你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,为我们后续的谈判创造机会。”
阿沉冷哼一声:“那个老东西,最喜欢这种表面功夫。让他得意一会儿,无妨。”
谢沉看着苏念鼓励的眼神,又感受着阿沉话语中那别扭的支持,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微弱的勇气,竟然在心底滋生。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我……我试试。”
接下来的两天,公寓里的气氛紧张而有序。苏念负责搜集更多关于谢氏企业和相关法律的信息,并与陈医生秘密沟通,为可能出现的极端情况做准备。阿沉则利用他对外界的警惕和对谢宏远的了解,反复推演庆典上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,确保计划万无一失。
而谢沉(主人格),则开始了艰难的练习。他坐在钢琴前,手指颤抖地按下《风中之烛》的第一个音符。每一次弹奏,都像是在重新经历那个恐怖的夜晚,痛苦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。他经常会弹到一半就崩溃痛哭,或者因为恐惧而手指僵硬,无法继续。
每当这时,阿沉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嘲热讽,有时会沉默地站在不远处,有时则会走过去,不是安慰,而是用他那特有的、冰冷的语气说:
“继续。”
“别停下。”
“妈妈在听着。”
奇怪的是,这种不带温情的“鼓励”,反而比柔声安慰更能刺激到谢沉。他会咬着牙,擦干眼泪,颤抖着手指,重新开始。而苏念则会在旁边,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,或者只是一个安静陪伴的眼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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