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庆的码头总裹着层化不开的雾。苏雪站在甲板上,看着浑浊的江水拍打着船舷,手里的龙凤佩被体温焐得温热。沈青梧说这雾是长江的魂,每年三四月最盛,能把整个山城都泡在水汽里。
“在想什么?”陈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,身上还带着山路上的尘土气。他左耳后的痣在雾里若隐若现,苏雪伸手去碰,指尖刚触到皮肤就被他攥住。
“怕又是假的。”她低声说,睫毛上沾着雾珠。
陈生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,隔着粗布褂子能摸到心跳:“这次是真的。山口一郎被我击毙在涪陵,密码本的事暂时安全。”他忽然笑了,指腹蹭过她的手背,“旗袍撕了道口子,回头让青梧给你补补,她针线活比枪法学得早。”
苏雪想起沈青梧双枪齐发的模样,忍不住笑出声:“真难想象。”
“她七岁就跟着我爹学刺绣,”陈生望着码头渐渐清晰的吊脚楼,“后来家被抄了,才跟着师父练枪。”雾里传来铃铛声,挑夫们扛着货箱走过青石板路,竹扁担压得咯吱响。
沈青枫从船舱钻出来,胳膊上的绷带换了新的:“陈大哥,青梧说码头入口有个卖糖画的老头,举着《申报》——是自己人吗?”
陈生点头:“代号糖仙,在重庆待了三十年,黑白两道都熟。”他忽然压低声音,“宫泽的军火库藏在朝天门码头的货栈里,具体哪个仓位还没查清。”
码头上果然有个糖画摊,老头正用铜勺在青石板上画龙凤。看见他们过来,把刚画好的糖龙递给苏雪:“姑娘好福气,龙凤呈祥。”糖稀在雾里凝成琥珀色,龙尾恰好衔着凤首,和她怀里的玉佩分毫不差。
“住的地方安排好了?”陈生接过《申报》,报纸里夹着张字条。
“回春堂药铺的后院,”糖仙往铜锅里添着糖稀,“王掌柜是赵刚的表叔,你们就说是来抓当归的。”他的铜勺在石板上敲了敲,发出清脆的响声,“注意穿藏青色马褂的人,那是宫泽的贴身护卫,叫黑田,据说能空手捏碎核桃。”
苏雪咬了口糖龙,甜得发腻。回春堂的门脸不大,柜台后站着个戴圆框眼镜的掌柜,看见他们进来,推了推眼镜:“抓当归?要多少?”
“三斤,要陈的。”陈生答得干脆。
王掌柜掀开柜台后的布帘:“跟我来。”后院种着排杜仲树,树干上缠着何首乌藤。他推开最里面的房门,墙角的药柜忽然吱呀作响,露出条往下的石阶。
“这是以前熬膏药的地窖,”王掌柜举着油灯在前头引路,“去年赵刚来重庆,说上海那边可能要派人来,特意收拾出来的。”石阶尽头是间石室,摆着两张木板床,墙上挂着幅《重庆码头全图》,用红笔圈着十几个货栈。
“宫泽的军火库就在这几个地方?”苏雪凑近看,图上的朝天门码头密密麻麻标着三十七个货栈。
“赵刚的线人说,上个月有三船军火从武汉运过来,都卸在带‘兴’字的货栈,”王掌柜把油灯放在桌上,“兴顺、兴发、兴盛……一共五个。”
沈青梧忽然从外面进来,手里攥着个弹壳:“刚才在码头看见黑田了,跟在个穿洋装的女人身后——那女人左手戴着红宝石戒指,和上海茶馆里的旗袍女人一样。”
陈生的手指在图上敲着:“宫泽很可能把炸药藏在兴盛货栈,那里挨着军火库,引爆后能把整个码头炸上天。”他忽然看向苏雪,“玉佩能感应到炸药?”
苏雪点头:“周先生说这玉里掺了硝石粉末,靠近炸药会发烫。”她摸出玉佩,在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“今晚去探探兴盛货栈,”陈生把弹壳揣进兜里,“青梧和我一组,青枫留在地窖接应,苏雪……”
“我也去。”苏雪攥紧玉佩,“只有我能确定炸药在哪。”
陈生刚要反对,沈青梧忽然开口:“让她去吧,我护着她。”她往腰间别着飞刀,刀鞘是牛角做的,“上次在火车上是我大意了,这次不会。”
半夜的码头被雾裹得严实,吊脚楼的窗棂里透出昏黄的光。兴盛货栈的铁门挂着把大铜锁,陈生掏出铁丝捅了捅,锁芯咔嗒响了声。货栈里堆着半仓的棉花,和火车上的货舱一模一样,霉味里混着淡淡的硝烟味。
“玉佩有反应吗?”陈生压低声音。
苏雪把玉佩贴在棉花包上,玉面渐渐发烫:“在里面。”她刚要掀开棉絮,就听见头顶传来响动,抬头看见横梁上蹲着个黑影,月光从气窗照进来,映出把闪着寒光的短刀。
“黑田!”沈青梧甩出飞刀,刀刃擦着黑影的脚踝飞过。那人像只蝙蝠似的坠下来,落地时悄无声息,伸手就去抓苏雪的手腕。陈生扑过去抱住他的腰,两人在棉花堆里滚作一团。
黑田的胳膊比陈生的大腿还粗,反手就把他摁在地上。苏雪掏出藏在旗袍开衩里的发簪,狠狠扎向他的手背。黑田疼得嘶吼,陈生趁机翻身压住他,沈青梧的飞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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