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伊万教授的妹妹,”苏雪的声音在发抖,马褂下摆扫过煤堆里的手枪,“当年在天津戏班唱坤角,艺名就叫海棠。”她忽然攥紧陈生的手腕,“你早就知道对不对?从你把半枚簪子给我的时候。”
男人的喉结动了动,没说话。这时火车猛地停了,站台传来日本兵的呵斥声。陈生突然将手枪塞进苏雪掌心:“这枪的保险栓我修好了,”他往赵刚手里塞了串钥匙——铜柄刻着的海棠花正在煤光里闪,“罐头厂冷藏室的第三排货架,有块松动的瓷砖。”
赵刚刚把兰草背到背上,煤车厢门就被拉开了。探照灯扫进来时,苏雪看见站台上的日本兵臂章——青岛宪兵队特高课,和陈生从司机那摸来的玉佩内侧刻字一致。
“你们是哪部分的?”带头的日本兵用生硬的中文呵斥,军靴往煤堆里碾了碾,正好踩在那枚被扔掉的药瓶塞子上。他的目光在陈生的宪兵制服上停留片刻,忽然冷笑,“坂田少佐的制服,怎么穿在你身上?”
陈生突然用日语回话,语速快得像机关枪。苏雪听不懂内容,却看见日本兵的脸色渐渐变了。男人忽然拽了拽她的胳膊,用中文低喝:“还不快把这个共党婆子带下去!”
被推下车厢的瞬间,苏雪故意踉跄了几步,马褂下摆扫过日本兵腰间的佩刀——刀鞘上的樱花纹,和黄巡捕铁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。她忽然想起货车司机后窗的戏票,梅郎《贵妃醉酒》的票根角落,火漆印里也藏着同样的花纹。
站台尽头的仓库亮着灯,苏雪被陈生推着往那边走时,看见墙角蜷缩着个穿和服的女人。她的发髻歪在一边,露出耳后块青紫色的胎记——和沈老三地窖里那具“尸体”后颈的印记一模一样。
“那是商会会长的二姨太,”陈生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,带着烟草的热气,“上个月在码头‘失足’落水,尸体至今没找到。”他忽然停住脚步,日本兵正在搜查赵刚背上的兰草,“别回头,王月娥就在仓库门口。”
苏雪眼角的余光扫到仓库门柱旁,一个穿墨绿色旗袍的女人正往这边看。她的指尖夹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,左手小指果然缺了半节,旗袍开衩处露出的银镯子,在探照灯下闪着诡异的光——那镯子内侧刻着的俄文字母,正是“安娜”的缩写。
“陈先生别来无恙?”王月娥忽然用流利的俄语开口,烟圈在她唇间散开,像极了苏雪记忆里天津卫戏台上的水袖,“五年前南京一别,您的日语倒是越发地道了。”
陈生的手突然按在苏雪肩上,力道重得让她几乎跪下。她听见男人用俄语回话,语气里的寒意让仓库屋檐的冰棱都似在发抖:“伊万教授的研究资料,你藏在哪?”
女人突然笑起来,翡翠耳坠在探照灯下晃成绿色的闪电:“苏小姐掌心里的刀疤,还在渗血吗?”她的目光越过陈生,直直射向苏雪,“当年你打碎的清酒瓶,瓶底刻着的樱花纹,和宫泽的印章一模一样呢。”
苏雪猛地攥紧掌心,那里的旧伤果然在发烫。她想起那晚在图书馆,伊万教授指着清酒瓶说的话:“这是日本731部队的实验容器,里面的炭疽菌,能让整座城市变成死地。”
“兰草快不行了!”赵刚突然嘶吼起来,粗布衫被日本兵扯开,露出贴身藏着的小瓷瓶。王月娥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,像极了苏雪见过的那些藏在水袖里的飞刀。
“把孩子带到冷藏室。”女人忽然弹了弹烟灰,火星落在她墨绿色的旗袍上,“那里的恒温设备,能暂时稳住她的心脏病。”她往陈生手里扔了串钥匙,铜链上挂着枚樱花形吊坠,“第三间库房的密码,是四月十七。”
陈生刚要接过钥匙,却被苏雪拦住。她忽然扯开陈生的马褂,露出旗袍上的血迹:“这是沈老三的血,”她故意把“沈老三”三个字咬得很重,“他说只要用您的海棠花钥匙,就能打开啤酒厂的发酵池。”
王月娥夹着香烟的手指猛地一颤,烟灰落在旗袍前襟的海棠花刺绣上,烧出个焦黑的小洞。苏雪看见她耳后闪过一丝极淡的樱花印记——和自己后颈被药水擦掉的一模一样。
“沈老大果然没死。”女人忽然将香烟摁在仓库的木柱上,火星子溅在“青岛商会”的木牌上,“他当年在戏班用的那把铁钳,钳口倒齿的形状,和赵先生手里的这把分毫不差。”
赵刚突然将铁钳往地上一顿,钳口的倒齿在月光下闪着寒光:“我爹死的那天,就是被这种铁钳夹碎了手腕。”他的声音在发抖,“沈老三说过,杀我爹的人,左手小指缺了半节!”
王月娥忽然大笑起来,笑声惊飞了仓库屋檐下的夜枭:“赵师傅当年帮日本人运炭疽菌,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。”她往苏雪手里看,“苏小姐藏在盘扣里的铜雀簪,还是交给我保管吧,免得被宫泽看见,又要想起伊万教授的那些研究。”
苏雪猛地后退半步,撞在陈生怀里。男人的手掌贴着她的后心,那里正是旗袍衬里藏着码头地图的位置。她忽然想起黄巡捕说的“沈老三的血能造假死”,原来那老东西的血里掺了河豚毒素,能让人脉搏暂停三个时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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