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青的枪响了。陈生把苏雪扑倒在沙滩上时,子弹打在旁边的礁石上,溅起的碎石子擦过他的眉骨,留下道血痕。苏雪看见他耳后的青筋又在跳,像南京那个夜晚,他背着她在火里跑时,脖颈上暴起的血管。
“往太清宫跑!”白露的枪声连珠炮似的响起来,她拽着陈生往石阶上冲,军靴踩在露水打湿的石阶上,发出咯吱的响声,“炼丹炉在三清殿后面,我去引开她!”
陈生拽着苏雪往山上跑时,听见白露的枪响突然停了。他回头看的瞬间,看见沈青的枪正抵在白露的太阳穴上,而白露的手正往腰间摸,那里别着他们从大连带出来的手雷。
“别乱来!”陈生突然停住脚步,掌心的汗把枪柄濡得发滑,“沈青,你要的是实验数据,我可以给你,但你得放她走。”
沈青突然用枪托砸在白露的后颈上。白露倒在石阶上时,苏雪看见她的军靴在地上蹬了两下,像条离水的鱼。沈青拽着白露的胳膊往山下拖,沙砾在她的制服上磨出道口子,露出里面的绷带,缠着圈樱花纹的纱布,和明月袖口的刺绣一模一样。
“明早六点,带着名单到太清宫的炼丹炉前。”沈青的声音顺着风飘上来,带着股说不出的狠,“迟到一分钟,就等着收她的尸。”
太清宫的山门在月光里像头蛰伏的兽。陈生推开虚掩的朱漆大门时,门轴发出吱呀的响声,惊得檐角的铜铃叮铃作响。苏雪看见三清殿的匾额上蒙着层灰,“道法自然”四个字被弹孔打穿了两个,像只瞎了的眼。
炼丹炉在大殿后的空地上立着,青黑色的炉身被烟火熏得发亮,炉口飘出缕缕青烟,带着股甜腻的腥气。陈生刚要靠近,就被苏雪拽住了胳膊:“等等。”她往炉底的缝隙里指了指,那里渗出些暗红色的液体,正顺着青砖的纹路往下淌,“是血。”
陈生蹲下身,指尖刚碰到那液体,就听见炉子里传来轻响,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着炉壁。他突然想起赵正雄的话,后背瞬间冒出层冷汗:“爹?”
炉口的青烟突然变浓,裹着个黑影飘出来。苏雪看见那黑影穿着件白大褂,袖口绣着“满洲医科大学”的字样,布料上的血渍已经发黑,像干涸的墨。
“阿生?”黑影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他往前挪了两步,月光照在他脸上——左半边脸已经溃烂,露出里面森白的骨头,右半边却还完好,像张被劈开的面具。
陈生突然往后退了两步,撞到了苏雪。他闻到黑影身上的消毒水味,和小时候在实验室闻到的一模一样,只是多了股腐肉的腥气。
“爹……”他的声音发颤,枪套里的桑皮纸硌得他生疼。
陈敬之突然笑了,溃烂的嘴角咧开道口子:“你娘的坟……在南京雨花台……第三排左数第七个……”他突然往苏雪那边伸了伸手,溃烂的指尖在月光里像根枯树枝,“把你的血……给我点……抗体在你身上……”
苏雪突然往陈生身后躲,发间的银锁硌着锁骨:“你不是陈叔叔。”她想起母亲留的银锁里有张字条,写着陈敬之耳后有颗朱砂痣,而眼前这黑影的耳后干干净净,“真正的陈叔叔,民国二十六年在南京救过我娘,他的左手小指是断的。”
黑影的手突然停在半空。苏雪看见他的左手小指完好无损,指甲缝里还嵌着些黑泥,像没擦干净的血。
“小姑娘眼力不错。”黑影突然直起身,溃烂的脸在月光里泛着青灰,“我是松井次郎,731青岛分部的负责人。”他往炼丹炉里指了指,“陈敬之的尸体在里面,烧成灰了,不过他的实验日志,我倒是留着。”
陈生的枪响了。松井次郎倒在地上时,苏雪看见他怀里掉出个牛皮本,封面上烫着个“敬”字,和之前那个笔记本一模一样。她突然想起沈青说的“青蛇”,特高课的特工都会随身携带两份情报,一份真一份假。
“这才是真的日志。”陈生捡起笔记本,指尖在封面上摩挲,“我爹的笔迹,最后一页画着抗体的分子式。”他突然往苏雪那边看了眼,眼神里带着股说不出的亮,“你娘当年注射过他研制的疫苗,所以抗体遗传给了你。”
炼丹炉突然发出轰隆的响声,炉身开始震颤。苏雪看见炉口的青烟变成了黑色,像条翻滚的蛇。陈生拽着她往殿外跑时,她听见炉子里传来噼啪的响声,像有无数根骨头在燃烧。
跑到山门时,苏雪回头看了眼。炼丹炉已经炸开,火光映红了半边天,陈敬之的笔记本在陈生手里,封面上的“敬”字在火光里像团跳动的火苗。
“往崂山北麓走。”陈生突然拽着她往小路跑,“那里有个废弃的哨卡,是民国十九年张学良修的,能通到即墨。”他突然停下脚步,往苏雪的胳膊上看了眼——刚才被松井次郎碰到的地方,起了片红疹,像串小小的樱花。
苏雪突然觉得头晕,银锁在胸前晃悠:“我好像……有点冷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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