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家那间充作新房的屋子,比苏晚想象的更简陋,却也出乎意料的整洁。
四壁是同样斑驳的土墙,糊着些泛黄的旧报纸,勉强遮挡风寒。一铺不算宽敞的土炕占去了大半空间,炕上铺着一条半新的芦苇席,上面叠放着两床看起来厚实些的被褥,倒是洗得干净,散发着一股皂角和阳光混合的气息。炕头摆着一个小木柜,漆皮剥落,露出木头原本的纹理。除此之外,便只有墙角立着的一个旧衣箱,和窗台下放着的一张木桌、一把椅子。桌上放着一盏玻璃罩子的煤油灯,灯芯捻得正好,散发出昏黄却稳定的光晕,将屋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柔和而模糊的轮廓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、新刷过浆糊的味道,以及一种冰冷的、属于长久独居男子的清寂气息,此刻正被门外隐约传来的、帮忙乡亲散去时的说笑声和风雪声一点点冲淡。
苏晚站在屋子中央,身上那件大红罩衫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愈发浓重,像一团凝固的血,灼灼地提醒着她此刻的身份和处境。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,方才被背进门时残留的触感和温度,仿佛还贴在身前背后,让她浑身不自在。
林长河最后一个进来,反手轻轻合上了房门。
“吱呀”一声轻响,像是最终落下的闸,将外间所有的喧闹与风雪彻底隔绝。
世界骤然安静下来。
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,以及两人之间那巨大得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他脱下那件带着寒气的大衣,挂在门后的钉子上,里面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。他走到桌边,拿起火柴,似乎想将灯再拨亮些,但手指顿了顿,又放下了。
他转过身,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,最后落在苏晚身上,只是极快的一掠,便移开了,落在墙角那个旧衣箱上。
“箱子…是空的。”他开口,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,“你的东西,可以放。”
“嗯。”苏晚低低应了一声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她走过去,将自己那个小小的、瘪瘪的包袱放在箱子旁,却没有立刻打开。
又是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,每一秒都拉得漫长。两人一个站在桌边,一个站在箱旁,中间隔着几步的距离,却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、无法逾越的鸿沟。目光偶尔不可避免地在空中相遇,又都迅速、尴尬地避开。
新婚之夜。
对于一对真正两情相悦的夫妻,这该是红烛高照、软语温存、充满羞涩与甜蜜的时刻。
而对于他们,这只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表演之后,不得不面对的、更加真实和冰冷的独处。陌生的男女,被一纸婚约和流言强行捆绑在同一屋檐下,前途未卜,各自心怀鬼胎。
拘谨,生疏,无所适从。
最终还是苏晚先动了。她走到炕边,伸手摸了摸那两床被褥。
“晚上…”她顿了顿,感觉脸颊有些发烫,但语气尽力维持着平稳和客观,“我睡里边这床。你…睡外边。行吗?”
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安排。划分界限,互不侵扰。
林长河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在被褥上,闻言,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:“行。”
言简意赅,毫无异议。
似乎又无话可说了。
苏晚深吸一口气,决定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。她不是来扮演羞涩新妇的,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这场婚姻,于她而言,首先是一个暂时的避风港,一个能让她更名正言顺挣钱的跳板。
她转过身,正面看向林长河,神情变得认真而专注,仿佛在谈论一件与风月完全无关的正事。
“林…长河,”她斟酌了一下称呼,选择了一个相对折中的,“有件事,我得先跟你…商量。”
林长河抬起眼,看向她,眼神里带着询问,依旧没什么情绪。
“我爹的病,拖不得。”苏晚直截了当地说,声音不高,却清晰坚定,“孙大夫那边的药,不能断。所以,婚后这几天,我还是得抓紧时间做活。缝纫机…我明天能不能搬过来?就放在窗台下那个角落就行,不占多少地方。我尽量白天做,不吵你晚上休息。”
她一口气说完,心脏微微提着,观察着他的反应。这是她的底线,也是她目前唯一的指望。
林长河沉默地听着,目光从她脸上,移到窗台下那片空地,又移回来。过程只有短短几秒。
“嗯。”他再次点头,依旧是那个单调的音节,“随你。”
没有犹豫,没有不满,甚至没有一丝好奇。仿佛她只是提出了一件诸如“明天吃什么”这样寻常不过的要求。
他答应得如此痛快,反而让苏晚预先准备好的说辞都噎在了喉咙里。她愣了片刻,才接着道:“还有…我可能还得经常回娘家看看…我爹娘那边…”
“嗯。”他还是一个字,顿了顿,补充道,“近。方便。”
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天气。
苏晚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、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,心里那点紧张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气闷所取代。她索性把话挑得更明些,几乎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意味:“我知道这场婚事是怎么回事。你放心,我不会真赖着你。等我爹的病好些了,家里缓过劲,攒下点钱…我会想办法…总之,不会拖累你太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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