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风比往年早了半月刮进了南关村。
溪边光溜溜的青石板上凝了一层薄霜。
往日这个时候,早有妇人聚在溪边捶打浆洗衣物,说笑声能传出老远,如今却只剩几只鸟在这里扑腾。
村口大坪上空荡荡的,不见了孩童们追逐打闹、跟着比划拳脚、躲迷藏的身影。
从村口往里走,那家本该飘出浓郁豆浆香的铺子门板紧闭,铺子前的石磨盘孤零零停在原地,磨眼里积了半捧发霉的豆子,几只灰扑扑的麻雀正钻进去啄食,弄得碎屑簌簌往下掉。
再往里,是一块小菜园,嫩绿的萝卜缨子冒出头来,萝卜地边上,是被踩踏得看不出种了什么菜的一片泥泞地。
泥土里混杂着已然发黑的斑驳血迹,旁边扔着半截断裂的锄头柄,上面还缠着一块被扯烂的蓝布帕子,像是在无声诉说当日发生的惨烈。
全村最高最气派的林氏祠堂,几乎成了一片废墟,屋顶的瓦片碎了大半,露出底下朽坏的椽子。
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被人用蛮力踹得歪斜,透过门缝,能看见里面供奉的祖先牌位被砸得乱七八糟,散落一地。
不远处新修不久的私塾学堂里,再听不见朗朗书声,只有几具小小的、早已僵硬的孩童尸体,蜷缩在冰冷的墙角。
白日之下,整个村子不见一丝炊烟,没有一丝人声。
到处都是烧得焦黑的房梁、倒塌的土墙、以及姿态各异、开始腐烂的尸首,凝固的暗红血迹随处可见。
这里已彻底成了一座空村。
这时,五个形容狼狈、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男人从后山树林里钻出来。
他们蹑手蹑脚地进入村中,开始挨家挨户翻找任何有用的东西。
王瘸子!一个汉子烦躁地踢开眼前的地窖木盖,压低声音吼道,你他娘的不是说这地窖里藏了粮食吗?一粒粮食都没有!耍我们玩呢?
被叫做王瘸子的,正是王月的哥哥。
他拖着一条不利索的腿,凑到地窖口朝里张望,脸上也是难以置信:不能啊......我亲耳听这家人嘀咕,说粮食就藏在这底下,难不成,让金狗抢先搜刮去了?
再这样下去,咱们几个得卖身去金国人帐下当包衣奴才了!另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瘫坐在地,有气无力地说。
王大,你少说丧气话!咱们不是早在山洞里藏了够吃一冬的粮食吗?有人反驳道。
那叫王大的汉子啐了一口:光有粮食顶屁用!盐呢?油呢?过冬的厚衣服呢?你想冻死在山洞里?
一阵沉默下来。
有人极小声道:当初就该跟着林家人他们一起去逃荒......
这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底里。
是啊,要是当初跟着林家大队伍一起南下,哪会像现在这样绝望。
一切变故都发生在五天前,那一天,他们五个买了些酒肉,偷偷躲到后山赌钱喝酒吃肉。
然后就看到一队队穿着盔甲、拿着兵器的金国兵卒冲进了南关村里。
一时间,村里到处都是惨叫声、哭喊声。
他们挨家挨户地搜刮钱财和粮食,若有人敢反抗,二话不说就杀掉,反抗得厉害的,连着房子一起烧掉,火光冲天。
五个人在山上看到了一切,瑟瑟发抖地躲在山里,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
就这么看着他们将钱财粮食都抢走,然后驱赶着村里人背着粮食走了。
侥幸逃过一劫的几人不敢进村,直到第二天晚上,饿得受不了才大着胆子来到村里找吃的。
好在他们知道一些人家藏粮的地方,因此拿到了不少粮食,够五人吃一段时间。
是活下来了,可接下来又能怎么办?谁心里也没底。
只能像野狗一样,每天战战兢兢地在附近几个遭了兵灾的村子里转悠,希冀能找到点漏网的粮食和还能用的物件。
王瘸子,有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提议道,要不......你带大伙儿去找你妹子吧?我听说,像她男人那种有手艺的,金国人兴许不会抓去当奴才。
王瘸子眼神闪烁,犹豫道:现在进城那不是自投罗网吗?再等等看吧,等粮食真见底了再说。
也是,别刚出狼窝又入虎口。王大挥挥手,散开再找找,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。
几人各自散开。王瘸子目送同伴走远,这才一瘸一拐地朝着村长林德才家摸去。
林德才的尸体就横在院门口,早已僵硬发臭。
王瘸子屏住呼吸,踮脚绕过,径直钻进里屋。
他回想着在某个深夜偷听来的秘密,在斑驳的土墙上仔细摸索,终于找到一块松动的砖头。
用力抠出砖块,伸手掏出来一看,是二十几两白花花的银子!
嘿!真让老子找到了!王瘸子喜得差点叫出声。
自从腿瘸了之后,村里人就爱说闲话,一直盯着自己的腿笑,这让他不愿白天出门见人,养成了夜里四处游荡的习惯,也因此无意间听到了不少别人家的隐秘。
当初就是在村长家墙根下,听见村长的儿子说他的私房钱藏在东墙第三排,从下往上数第七块砖后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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