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烬分发物资带来的些许暖意,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,涟漪尚未荡开,便被更彻骨的严寒无情吞噬。
就在那个物资分发后的深夜,霜叶城西北方向,那扇平日里仅供军队通行、厚重如山的包铁城门,在一片死寂中,被缓缓推开一道仅容数人通过的缝隙。
一支约五十人的巡逻队,沉默而迅速地融入了门外无边的黑暗与风雪之中。他们是奉命前往三十里外的“黑风隘”,接替前哨驻军并侦查霜鬼动向的精锐。带队的是城防营一位以勇猛着称的队正,队伍中不乏燃火境的好手。他们铠甲鲜明,刀弓齐全,眼神锐利,带着军人的肃杀与一丝对未知危险的警惕。
然而,这份肃杀与警惕,在绝对的力量与诡异面前,显得如此脆弱。
次日午后,天色依旧阴沉,铅灰色的云层低垂,仿佛随时会砸落下来。坊市东区,陆烬正与陈铁匠、刘木匠等人商议着如何利用有限的材料,批量制造一些简易却实用的守城器具,比如包铁的木盾、带倒刺的拒马。小七在一旁认真地记录着要点,护城队的几个骨干也围在一旁,气氛虽然凝重,却透着一股干事创业的专注。
突然——
一阵极其微弱,却尖锐刺耳、仿佛能直接钻入脑髓的鸣镝声,从遥远的西北方向破空传来!
那声音不同于任何已知的箭矢或号角,带着一种金属摩擦冰块般的滞涩感,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!
陆烬猛地抬头,手中正在比划的一根铁钎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他体内的裂炉心火不受控制地骤然加速,不是因为力量涌动,而是源于一种近乎本能的、对某种极致阴寒与死寂存在的惊悸!
“是军府的求援响箭!最高级别!”老烟枪失声惊呼,脸色瞬间煞白,“只有……只有遭遇无法抵御的强敌,才会发射这种响箭!”
整个霜叶城,仿佛被这声诡异的响箭按下了静止键。所有嘈杂声、劳作声戛然而止。街道上的行人僵在原地,店铺里的伙计探出头,家家户户的门窗后,无数双眼睛带着无法言喻的恐惧,望向了西北方。
死一般的寂静,只余下风雪呜咽。
然后,是更令人心悸的等待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,每一息都如同在滚油中煎熬。城主府方向传来了急促的钟声,一队队兵甲鲜明的军士跑步登上城墙,气氛紧张到了极点。
终于,在夕阳即将彻底沉入地平线,天地间只剩下最后一点惨淡灰光时,城墙了望塔上传来了守军变了调的嘶吼:
“回来了!巡逻队……有人回来了!开城门!快开城门!”
沉重的城门再次开启,这一次,却带着一种悲凉与恐慌。
所有能靠近主街的人,都不由自主地涌向了那个方向。陆烬带着小七、老烟枪也快步赶到街边。
映入眼帘的景象,让所有看到的人,从头皮到脚底,瞬间冰凉,血液几乎冻结!
回来的,不是一支队伍。
只有五个人。
不,那已经很难称之为“人”了。
他们相互搀扶着,踉跄而行,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原本锃亮的铠甲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爪痕与冰霜冻结的污迹,破损不堪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——脸上、手上——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青灰色,仿佛血液已被冻结,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、永不融化的白霜。
他们的眼神空洞、涣散,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……一种诡异的麻木。嘴唇乌紫,微微开合,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,只有如同破风箱般的、断断续续的喘息。
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,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、如同万年冰窟深处散发出的腐朽阴寒气息,随着他们的靠近,弥漫了整个街道。
“柱子!是我啊!柱子!”一个军士的家眷认出了其中一人,哭喊着冲了上去。
那名被称为“柱子”的士兵,对亲人的呼喊毫无反应,依旧眼神空洞地向前挪动着,直到那妇人抓住他的手臂,他才猛地一颤,仿佛被无形的针刺到,发出一声嘶哑不成调的嗬嗬声,猛地甩开了妇人的手。
“队正呢?王队正呢?其他人呢?”一名城防营的军官冲上前,抓住为首那名状态稍好一些的士兵的肩膀,急切地追问。
那士兵僵硬地转动着眼珠,瞳孔好半天才对焦在军官脸上。他的牙齿咯咯打颤,用尽全身力气,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、扭曲的音节:
“……鬼……白色的鬼……摸到……就冻住了……碎了……”
“冷……骨头里……都是冷的……”
“跑……快跑……”
他的话语毫无逻辑,充满了精神崩溃后的癫狂与恐惧。但其中蕴含的信息,却让听到的所有人,如坠冰窟!
“白色的鬼”、“摸到就冻住”、“骨头里都是冷的”……
这就是霜鬼?!
就在这时,异变再生!
那名状态“稍好”的士兵,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,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喉咙,脸上那层青灰色迅速加深,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更厚的冰晶!他张大嘴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极致的痛苦扭曲了他的面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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