决死之志如同淬火的钢铁,冰冷而坚硬地烙印在驿站核心几人的心中。但要将这份意志转化为足以撼动现实的力量,需要的不是热血上涌的呐喊,而是水滴石穿的韧性与面对无数冷眼与质疑的勇气。
天光未亮,风雪依旧,只是这风雪中,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紧迫。陆烬将麾下所有能调动的人手,连同赵红药暂时借调来的几名可靠镖师,分成了数个小组。他们没有再聚集商议,而是如同渗入沙地的水珠,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霜叶城坊市东区那些纵横交错的街巷与棚户区。
游说,开始了。而现实,比预想的更加冰冷。
陆烬亲自带着小七,首先再次敲响了“快刀张”肉铺的后门。铺面依旧紧闭,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积雪的清新,形成一种怪异的感觉。
等了半晌,门才拉开一条缝,快刀张那张带着刀疤、写满疲惫与警惕的脸露了出来。看到是陆烬,他眉头拧紧,语气生硬:“陆指挥,这么早,有何贵干?若是征调肉食,昨日已经按份额上交了。”
“张叔,我不是来征调的。”陆烬语气诚恳,隔着门缝,他能看到院内似乎有家眷在匆忙地收拾行囊,“我是来给您,也是给这东区所有像您一样的街坊,送一条活路。”
快刀张眼神闪烁了一下,并未开门:“活路?刘某只是个杀猪卖肉的粗人,不懂什么大道理。城主府、军府的大人们自然有安排,我们小民听从便是。”
“安排?”陆烬的声音压低,却带着锐利,“张叔,您是真不知道,还是不愿知道?军府的安排,就是让我们在这里等死!用我们的命,去换他们南撤的时间!您看看这几天城里的动静,刘家、王家,哪个不是在偷偷转移家当?他们什么时候管过我们的死活?”
快刀张脸色变幻,嘴唇动了动,却没有反驳。这些事,他岂会不知?只是不愿、也不敢去深想。
“我们护城队,不求别的,只求大家能团结起来,自己救自己!”陆烬趁热打铁,“我们有赵镖头这样的高手,有熟悉地形的兄弟,只要大家愿意加入,有力出力,有粮出粮,我们就能组织起一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力量!黑蛇帮敢来,我们并肩子打回去!霜鬼真要破城,我们也能依托街巷,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!总好过像待宰的猪羊一样,被抛弃,被冻死!”
快刀张沉默了许久,院内家眷收拾东西的窸窣声似乎也停了。最终,他长长叹了口气,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与无奈:“陆指挥,你的意思,我懂。你是个有担当的汉子,我老张佩服。但是……你看看我这铺子,看看这一家老小……不是我不想,是我……赌不起啊!”
他猛地将门拉开一些,露出院内堆放的少许行李和妻儿惶恐的脸:“我已经托了南边的亲戚,凑了点路费,准备……准备这两天就找机会走了。对不住,陆指挥,这浑水,我……我蹚不了。”
门,再次在陆烬面前缓缓关上,带着一种沉重的、令人窒息的现实感。小七在一旁气得脸色通红,却又无可奈何。
陆烬脸上看不出失望,只是眼神更加深邃。他拍了拍小七的肩膀:“走吧,去下一家。”
下一家是“算盘李”的杂货行。算盘李倒是客气地将他们请进了屋内,甚至还倒了两杯温水。但当他听完陆烬的来意后,那精明的脸上立刻堆满了为难。
“陆指挥,您这是要让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,去跟军府、跟霜鬼对着干啊?”算盘李搓着手,苦笑道,“这……这风险也太大了!是,那些大族是不地道,可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啊。再说了,您这护城队,要人没人,要粮没粮,就凭一腔热血……这……这实在是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,但意思再明白不过——他不看好,不愿意投资这笔注定亏本的买卖。任凭陆烬如何分析利弊,如何强调团结的重要性,算盘李始终是那套“风险太大”、“力有不逮”的说辞,圆滑地将所有提议都挡了回来。
离开杂货行时,小七忍不住低骂:“奸商!就知道算计他那点破东西!”
陆烬摇了摇头:“不能怪他。他身后也是一大家子人,他的算计,就是他一家人的活路。我们目前,确实给不了他足够的信心。”
一上午,陆烬和小七走访了七八家颇有影响力的匠户和摊贩。结果大同小异。有人像快刀张一样直言准备逃离;有人像算盘李一样婉言谢绝;还有人干脆闭门不见,或者听了几句便借口有事匆匆离开。
响应者,寥寥无几。
恐惧如同厚重的冰层,不是几句热血口号就能融化的。对未知前景的担忧,对现有秩序(哪怕这秩序即将崩溃)的惯性依赖,以及对陆烬这支新生力量的不信任,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,束缚着大多数人的手脚。
晌午时分,陆烬和小七拖着疲惫的身躯,站在一条肮脏、拥挤的棚户区巷口。这里居住着城里最底层的力夫、零工和他们的家眷,环境恶劣,生存艰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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