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百里加急的奏报从大同发出,一路向京城疾驰。可这份奏报还未抵达紫禁城,另一份来自监军太监王信的密奏,已通过内行厂的快马,先一步呈送到了武宗面前。密奏上写道:“大同总兵张俊,克扣军饷,中饱私囊,激起兵变,且暗中与鞑靼勾结,意图不轨!现有哗变士兵口供为证,证据确凿,乞陛下速裁!”
此时的武宗,正在豹房里为一只新买的海东青不肯进食而烦恼。他接过密奏,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,皱了皱眉:“张俊?就是那个不肯清屯的总兵?”旁边的刘瑾连忙躬身应道:“回皇上,正是此人。”
“果然不是好东西。”武宗撇了撇嘴,对张俊的印象本就不好,如今看到密奏,更是没了耐心,“刘瑾,你看该如何处置?”
刘瑾躬身叩首,声音恭敬:“皇上,边将通敌,乃是灭族的大罪,罪不容诛。当立即派锦衣卫前往大同,将张俊锁拿进京,明正典刑,以儆效尤,也好让其他边将不敢再有异心。”
“准了。”武宗挥了挥手,注意力立刻又回到了那只海东青身上,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鲜肉,递到鸟笼前,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就这样轻易地决定了一个边关老将的命运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另一场不见硝烟的敛财风暴,在盐引上悄然刮起。盐税是大明财政的重要支柱,而两淮盐运司更是盐利最丰厚的地方。刘瑾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,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。如今清屯令在边关掀起风浪,他正好借机在盐政上动手脚。
两淮盐运司衙门内,巡盐御史林诚坐在案前,手里拿着一张新版盐引,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。这盐引本身看起来与以往并无不同,都是用特制的纸张印制,盖着盐运司的大印。可在盐引不起眼的边角处,却多了一个淡红色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“瑾”字暗记。旁边还附着一纸司礼监的札子,上面写着:“自今日起,凡无此暗记之盐引,各处关津不得放行,盐场不得支盐,违者以私盐论处。”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林诚声音发颤,他瞬间明白,这是刘瑾要垄断盐利的信号。没有这个“瑾”字暗记,就算有盐引,也等同于一张废纸。
送来札子的小太监是刘瑾的贴身内侍,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诚,语气带着威胁:“林大人,咱家知道您是清官。但规矩就是规矩,照办便是。往后,这带暗记的盐引,需从咱家这里领取。规矩嘛……自然是有的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伸出拇指和食指,轻轻搓了搓,暗示着需要好处费。
林诚脸色惨白,他知道,自己若是不从,轻则丢官,重则可能步韩文、张俊的后尘,被打入诏狱。他咬了咬牙,最终还是点了点头:“下官……明白。”
消息很快传到了扬州。扬州是两淮盐商的聚集地,盐商总会的密室内,灯火通明,十几个身家百万的大盐商围坐在一起,脸色都十分凝重。
“每引加印那个‘瑾’字暗记,就要多缴十两‘勘合银’!这……这简直是明抢!”一个身材肥胖的盐商,拍着桌子怒吼道,他是扬州盐商的领头人之一,姓王,家底丰厚,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“勘合银”,也忍不住肉痛。
“抢?”另一个身材瘦削、眼神精明的盐商冷笑一声,端起桌上的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,“王老板,话可不能这么说。刘公公这是给咱们指了条明路!不带那暗记,你的盐就是私盐,别说运出扬州,就算在盐场都支不到盐,寸步难行!带了暗记,便是皇差,谁敢阻拦?这十两银子,买的是畅通无阻,买的是平安。你不买,有的是人买!”
“可这成本……”旁边一个年轻的盐商犹豫道,“每引多缴十两,咱们的利润就少了不少。”
“成本?”瘦盐商压低声音,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,“你傻啊?加了印的盐引,便是护身符。以往咱们运盐,要打点沿途的关卡、官差,哪次不要花个三五两?如今有了这暗记,那些人谁敢刁难?这里外里算算,未必亏!而且,只要咱们能把住这‘瑾’字引的来路,就能垄断两淮的盐利,到时候,盐价还不是咱们说了算?”
众盐商闻言,纷纷点头。他们都是精明人,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。虽然刘瑾的手段霸道,但不得不承认,这“瑾”字盐引确实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。
不久之后,一车车装满白银的马车,便沿着运河,悄无声息地从扬州驶向京城,最终流入灵济宫旁那座日益森严的刘瑾府邸。而边关大同,总兵张俊被革职锁拿的消息传来,饥饿的边军们在一片死寂中,眼神麻木地看着新任的监军太监和总兵官,亲手接收了他们最后一点赖以活命的屯田。风雪依旧肆虐,只是那呼啸的北风中,似乎隐隐传来了更北方草原上,鞑靼铁骑奔腾的马蹄声,如同死神的号角,在大同的上空盘旋。
刘瑾坐在司礼监的值房里,听着手下禀报大同的情况和扬州运来的银子数额,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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