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李太医,皇上这口气,到底还能撑多久?”乾清宫东暖阁外,冯保攥着太医的手腕,指节泛白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夏日的暑气裹挟着浓重的药味,弥漫在宫墙之间,连蝉鸣都透着几分滞涩。
李太医面色灰败,摇了摇头,挣脱冯保的手,低声道:“冯公公,皇上龙体亏空已久,如今心脉俱衰,药石罔效……最多,也就这一两日了。”
冯保瞳孔骤缩,踉跄着后退半步,后背撞在冰冷的宫墙上。他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快步走到廊柱后,对心腹小禄子道:“立刻去张府,密请张次辅深夜到咱家私邸,就说……天要变了。”
小禄子不敢耽搁,转身就往宫外跑,身影很快消失在宫墙的阴影里。冯保望着东暖阁那扇紧闭的宫门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——隆庆帝一死,太子朱翊钧年仅十岁,若让首辅高拱独揽顾命之权,他多年的经营必将付诸东流,甚至可能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。这遗诏,绝不能由高拱说了算。
夜色渐浓,紫禁城陷入死寂,唯有东暖阁的烛火彻夜未熄。冯保的私邸位于皇城根下,一处不起眼的四合院,此刻书房内却烛火通明。张居正刚摘下官帽,额间还带着赶路留下的细汗,青色官袍的下摆沾了些尘土,显然是急匆匆赶来。他与冯保隔案对坐,窗外蛙声一片,此起彼伏,更衬得室内死寂沉沉。
“皇上……恐时日无多。”冯保将一份太医的密报推到张居正面前,纸张上的字迹潦草,却字字惊心,记录着隆庆帝今日数次昏厥、气息微弱的状况。他声音干涩,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。
张居正快速扫过密报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,面色凝重如铁。“国本不可动摇,太子年幼,须得万全之策。”他抬眼看向冯保,眼神锐利,“肃卿(高拱)若独揽顾命之权,凭他刚愎自用的性子,恐无人能制。到时候,不仅你我危在旦夕,新政更是无从谈起。”
“正是此理!”冯保身体前倾,眼中锐光闪烁,双手按在桌案上,“遗诏内容,至关紧要。既要保太子殿下顺利登基,亦需……有所制约,以防权臣跋扈。”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道,“咱家要入顾命班底,与阁臣同心辅政,唯有如此,方能制衡高拱。”
张居正心中早已了然,冯保的野心与他的诉求不谋而合。高拱独断专行,早已是他推行新政的最大障碍,若能借遗诏之事扳倒高拱,让冯保在内廷呼应,他便能真正掌控朝政。“好。”张居正不再犹豫,伸手铺开宣纸,提笔蘸墨,墨汁在笔尖凝聚,滴落在纸上,晕开一小片黑点。
他沉吟片刻,笔尖便如游龙般在纸上游走。“传位太子,此乃定例,不可更改。”张居正一边写,一边与冯保低声商议,“辅政大臣,原拟高拱、李春芳、高仪三位阁臣,如今需加上你,改为‘阁臣与司礼监太监冯保,同心辅佐’。”
“不妥。”冯保摇头,“直接加名,太过突兀,高拱必然发难。需借先帝口谕之名,强调咱家‘恪谨忠贞,可任大事’,再列入顾命,方才名正言顺。”
张居正点头,笔尖一顿,修改了几句,又道:“还要加上‘凡事需内阁与司礼监商议而行,不可独断’,从制度上制约高拱的权力。”
两人逐字推敲,时而停顿争执,时而疾书修改。冯保熟悉宫中礼仪与先帝习性,确保遗诏措辞符合皇家规范;张居正精通政务,兼顾法理与权力平衡。烛火摇曳,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,忽明忽暗,仿佛正在勾勒帝国未来的权力版图。直至东方既白,天际泛起鱼肚白,一份关乎大明国运的遗诏草稿,终于在晨曦微露中拟定。
“此事需速办。”冯保将草稿折好,藏入怀中,“今日之内,必须让先帝‘御览’,盖上玉玺,方能算数。”
张居正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官袍,沉声道:“宫外之事,我来周旋。高拱那边,我会派人牵制,你只管在宫内行事,务必确保遗诏成真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无需多言,彼此都明白这场博弈的凶险——成,则权倾朝野;败,则身败名裂。
与此同时,皇宫大内,乾清宫东暖阁内药气弥漫,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。陈矩与其他几位近侍太监,屏息静气地侍立在龙榻之侧。隆庆帝斜倚在御榻上,身上盖着一层薄被,面色从蜡黄转为灰败,嘴唇干裂,呼吸由急促变得微弱,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沉重的杂音,仿佛风烛残年的老者。
陈矩端着一碗参汤,小心翼翼地用银匙舀起,凑到隆庆帝唇边。“皇上,喝点参汤吧。”他声音轻柔,带着一丝悲戚。
隆庆帝缓缓睁开眼,眼神浑浊,看了陈矩一眼,却无力吞咽,参汤顺着嘴角流下,滴在锦被上,留下深色的痕迹。陈矩连忙用锦帕擦拭,心中一阵酸楚。他亲眼看着这位登基仅六载的皇帝,从最初的意气风发,到后来沉迷酒色、久病缠身,如今生命正一点点从这具曾经尊贵的躯体中流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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