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7 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早,第一场雪落下时,胡同里的槐树枝桠裹着白霜,连空气都透着股沁人的凉。沈浩窝在炕头,看着母亲李秀莲踩着木梯,把一匹白布从房梁上卸下来 —— 布料用粗麻绳捆得整整齐齐,外面裹着防潮的旧麻袋,解开时还带着淡淡的樟脑味。这是去年夏天,他们托乡下亲戚用布票换的五十匹白布,当时怕受潮、怕被人发现,特意搭在房梁上,李秀莲每隔几天就踩着梯子翻晒,如今倒成了家里的 “宝贝”。
“小浩,你看这布,多厚实。” 李秀莲展开白布,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布面上,泛着柔和的光,“去年换的时候才一块五一尺,昨天去供销社问,都涨到三块了,黑市上更贵,翻了足足三倍!” 她说话时眼睛亮得像星星,手指反复摩挲着布面的纹理,连指尖都带着激动 —— 这五十匹布,是家里压在手里最久的 “本钱”,如今终于等来了好行情。
沈浩趴在炕边,小手抓着炕沿,仰头看着母亲手里的白布,心里早有预料。他记得前世资料里写过,1987 年底国家全面放开纺织品价格,取消布票流通,原本靠计划价供应的布料一夜之间涨价,不少囤了布票或布料的人家都赚了一笔。他抬起头,对着李秀莲咿咿呀呀地叫着 “卖、钱”,小手指着门口,小身子还往炕下挣,像是急着要去联系买家。
“急啥,得找个靠谱的买家。” 李秀莲笑着刮了刮儿子的小鼻子,把白布小心叠好放在炕边,刚要转身去收拾木梯,就见沈建国从外面进来,手里还提着个空的帆布包 —— 这包还是秋天去深圳时用的,回来后洗得干干净净,叠在柜子最底层,今天翻出来是想装些杂物。
“刚去仓库跟主任报备了,下个月想请几天假,再去深圳看看电子表的行情。” 沈建国把包放在桌上,顺手拿起炕边的白布摸了摸,指尖蹭过厚实的布料,语气里满是感慨,“前阵子入秋前去深圳,跟老王侄子聊了一路,他说那边小商品市场天天挤满人,电子表、蛤蟆镜这些新鲜玩意儿,摆出来就被抢着买。我当时就琢磨着倒腾点货回来,可跟你商量时,你也知道,咱顾虑太多,这事就搁下了。”
李秀莲放下木梯,在炕边坐下,想起秋天时的争论,语气也软了些:“可不是嘛,那时候咱哪敢轻易动?首先你这仓库的工作,虽说工资不算高,可好歹是国营厂的铁饭碗,街坊邻居谁不羡慕?要是辞了工作去倒腾货,万一赔了,一家人喝西北风去?再者说,去年粮票换电视那回,被人举报‘投机倒把’,街道办还上门调查,咱心里都有阴影了 —— 那时候政策虽说松了点,可‘倒爷’的名声不好听,万一再被查,可不是闹着玩的。”
“还有本钱的事。” 沈建国叹了口气,手指敲了敲桌面,“当时家里就靠你缝补、我工资攒下的一千多块,要是全拿去进货,路上的运费、住宿钱不算,万一货砸在手里,连给小浩买奶粉的钱都没了。老王侄子虽说拍胸脯保证能赚钱,可隔着上千公里,咱也摸不准那边的真实行情,万一他说的是虚的,咱哭都没地方哭。”
沈浩趴在沈建国身边,听着父母细数秋天时的顾虑,心里也跟着点头。他知道,80 年代末的 “下海” 虽有机遇,可对普通家庭来说,风险也实实在在 —— 国营厂的 “铁饭碗” 仍是大多数人的首选,政策的不确定性、本钱的匮乏、对陌生市场的恐惧,都是拦在父母面前的坎。
“可现在不一样了。” 沈建国的语气突然亮了起来,指了指房梁上的白布,“这布要是卖了,至少能赚四千多块,相当于我在仓库干十年的工资!手里有了这笔本钱,就算进货赔了,也不至于伤筋动骨。而且前几天看报纸,说国家要‘搞活商品流通’,允许个体工商户经营小商品,政策比秋天时松多了,咱只要规规矩矩进货、卖货,不怕被查。”
李秀莲眼睛也亮了,手里的布叠得更快了:“你这么一说,还真是这么回事。之前怕本钱不够、怕政策风险,现在本钱有了,政策也支持,倒真能试试。不过开铺子的事,还是先别急,等布卖了钱,你再去深圳摸摸行情,确定电子表、蛤蟆镜这些货在咱县城好卖,咱再做打算。”
沈浩听到 “开铺子” 三个字,眼睛立刻亮了。他记得前世家里就是从小小的杂货铺起步,一步步积累起本钱,这可是改变家庭命运的关键一步。他伸手抓住沈建国的衣角,小拳头攥得紧紧的,嘴里念叨着 “铺、好”,小脑袋还用力点了点,像是在帮着劝说母亲。
沈建国笑着把儿子抱起来,粗糙的手掌蹭过他柔软的头发:“我也就是这么一想,先不着急定。等布卖了钱,咱手里有了余钱,再慢慢打听门面、算成本。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布卖个好价钱,这才是实打实的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房梁上剩下的白布上,又看向李秀莲,“对了,前阵子从深圳带回来的的确良布料,还剩两块,一块给你做件新褂子,另一块给苏嫂子送去 —— 上次我去深圳,她帮咱们看了好几天门,还帮着翻晒房梁上的布,天不亮就来帮着搬梯子,咱得谢谢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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