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夜深重,天地如墨染。
风从山脊上卷着碎冰扑下,刮过茅草屋檐时发出呜咽般的呼啸。
然而就在这寒彻骨髓的夜里,十七村的灯火却比星子更密、更亮。
一户户窗棂透出昏黄光晕,映照出窗内佝偻的身影——那是母亲抱着纺锤,寡妇捻着棉线,连七八岁的女童也蜷在灶边,小手笨拙地缠绕纱条。
纺车声此起彼伏,低沉绵长,像大地深处涌动的血脉,在这寂静旷野中织成一片不息的潮音。
沈清禾立于院中,肩披一件粗麻斗篷,指尖轻抚铜印。
那枚曾冰冷无感的信物,如今竟隐隐发烫,仿佛与远方千万根细线共振共鸣。
她闭目凝神,识海之中,空间内的棉花田正悄然蜕变——银丝根系自灵泉沃土中蔓延而出,如活物般缠绕每一株棉苗,叶片泛着微不可察的柔光,像是吸尽了人间深夜里的执念与期盼。
“不是灵泉独自养育了它。”她喃喃,“是人心。”
三日前崔文昭策马而来,铁甲映雪,杀气腾腾,可最终熄灭了手中的火炬。
他带走了怒意,却带不走已燎原的星火。
那一夜,阿织递出的百衲衣不仅软化了他的手掌,更撬开了某种坚冰封存的东西。
而今他虽以官令严限:“千家絮不得染色,不得镶边,仅许素面粗裁”,可沈清禾并未争辩,反而顺势而为,在各村广设“织训堂”。
春燕成了第一任讲师。
这个曾经被婆家赶出门、靠捡废棉过冬的寡妇,如今站在高台上,声音清亮:“你们知道为什么以前纺的纱总断?不是手笨,是心急。千家絮认情,不认力。你若想着孩子冷不冷,老人熬不熬得住,它就听你的话,结实又绵长。”
阿织则传授“心意织法”。
她说:“织布如织命,一线一念安。每一梭进去,都要想一个你想暖的人。忘了自己,记住他们——这才是真正的‘经天纬地’。”
于是,原本只为求生而动的手,渐渐有了温度与重量。
那些布匹不再只是遮体御寒之物,而是承载牵挂的信笺,是无声告白的诗行。
陆时砚在某个深夜发现了异样。
他将一块刚织成的千家絮布置于观脉台旁的陶管之下,那是他用前朝秘术改良的测灵装置。
次日清晨,他赫然看见陶壁上沉寂多年的符文竟微微闪烁,如同呼吸般律动。
而布料本身,在月光下泛起极淡的荧光,似有生命在其中流转。
“这不是普通的改良作物。”他在灯下握紧那片布,“这是被千万人希望浸润过的‘活材料’。”
沈清禾听后久久不语。
良久,她下令:每村选出最用心织就的一匹布,无论瑕疵与否,皆送至主村。
由阿织亲手拼接,制成一幅前所未有的“民心图”。
当巨幅布幔最终悬起时,全村静默。
中央是一株银叶木棉,枝干由无数交错经纬构成,叶片竟是用不同村落送来的边角料拼缀而成,每一片都绣着缩写姓氏。
四周辐射出万千丝线,如日轮光芒,末端皆缀一名一字,密密麻麻,却不显杂乱,反有一种庄严秩序之美。
整幅图不见华彩,却令人眼眶发热——那是三百个村庄的心跳,是无数双手在黑暗中不肯松开的证明。
大雪封山那夜,沈清禾组织“寒衣夜送”。
三百件百衲衣早已备好,每一件都由织妇亲手包扎,附上写着祝福的小签:“愿汝无寒苦”“望君早团圆”“阿娘没读过书,只会写你名字”。
队伍出发前,火把点燃,人群肃立。
忽然,阿织拄着白檀引路杖走出人群。
“让我去。”
众人惊愕劝阻,她却笑得平静:“我虽不见天地,却能看见人心走向。这一程,该由我来引路。”
她走在最前,脚步稳健,仿佛踏着某种古老节拍。
风雪扑面,她不曾退半步。
沿途村落闻讯开门,老人颤抖着接过衣物,孩子抱着布团蜷进被窝,有人说:“这是我这辈子摸过最软的东西。”
士绅欲拦路质问,可看到百姓自发跪送队伍,终是默默退开。
而在远处山道拐角的暗影里,一骑黑袍静静伫立,帽檐压得很低。
风雪渐急,灯火远去,唯有那根白檀杖点地的声音,一声一声,敲在寂静的夜里,也敲在他心头。
崔文昭策马行至第三村时,风雪已将天地揉成一片混沌的白。
他勒缰驻足,远远望见村落中央那棵枯死多年的老槐树下,围聚着十余人影。
火把尚未燃尽,余烬在风中挣扎跳跃,映照出一个佝偻的身影——那是一位鬓发如霜的老妪,正颤抖着接过一件百衲衣。
她没有立刻穿上,而是先用皲裂的手指反复摩挲布面,像是在确认这暖意是否真实。
随后,她猛地将衣裹紧,蹲身抱起蜷缩在草席上的小孙儿,将孩子整个兜进怀里。
她的肩头剧烈一颤,继而低低地哭了出来,声音嘶哑却穿透风雪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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