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未散,三州交界的官道上已围满了人。
黄土碾成的路面被踩得泥泞不堪,马蹄印与草鞋痕层层叠叠,像是大地裂开的一道伤口。
一辆满载米袋的牛车横在关卡前,麻布货袋鼓胀如孕妇的腹,却无一贴上新制的显影纸契。
守卡的农夫是山后坊培训出的第一批“粮巡”,年纪不过二十出头,但眼神坚定,手中长矛斜指地面,纹丝不动。
“旧契已废,新约生效。无火漆封印者,不得通行。”
声音不大,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。
赶车的伙计涨红了脸:“你们算什么东西?朝廷的勘合都还没到,你们倒先立起规矩来了?一纸破纸,也敢拦商队?”
围观人群骚动起来。
有人附和,有人沉默,更多人只是盯着那袋米——仿佛只要看清它的来路,就能知道自己昨夜吃的饭是否安生。
消息传得比风还快。
不到半日,十余家粮商联名上书,直递户部与州府:“民间私设关卡,形同割据!”更有地方豪强借机煽动佃户,在田头嚷着“今后收成要报官立契,是要抽丁加税”,几个不知情的老农竟真的扛着锄头往卡口冲,险些酿成流血。
而真正压下来的,是朝廷户部的八百里加急公文。
“限五日内撤除所有民间查验关卡,否则以谋逆论处。”
山后坊议事厅内,烛火摇曳,映得墙上地图上的红线如血。
陆时砚指尖轻点三州交汇处,声音低缓却清晰:“他们怕的不是关卡,是‘名字’。”他抬眸,“粮食一旦署名,霉米、毒米、官仓私卖的赃粮,再不能随意换皮重生。那些靠黑渠吃饭的人,根子就在匿名二字。”
裴怀瑾翻到最后一页账册,忽然冷笑:“找到了。三年前青河县,盐纲会买通县丞,将三百石本该销毁的霉米转作‘灾补粮’发放。而这批米的最终去向……”他抬头,目光如刀,“正是今日拒缴新契的三家商号——恒丰行、广济栈、瑞隆记。”
屋内一时寂静。
沈清禾坐在主位,指尖轻轻敲击桌面,节奏稳定,一如她此刻的心跳。
她没有愤怒,也没有犹豫。
只有冷静的审视,像在评估一块病田的治理方案。
片刻后,她起身,披上外袍:“我去边界。”
“你亲自去?”陆时砚皱眉。
“规则若不敢见光,就永远站不稳。”她回头看他一眼,唇角微扬,“况且,我想看看,当真相摆在眼前时,他们还能装聋作哑多久。”
次日清晨,边界关卡前人头攒动。
沈清禾一身素青布衣,未带仪仗,只携一名记录员与两名粮巡。
她径直走向被扣的牛车,亲手解开一袋米的封绳,取出夹层中的桑皮纸契——灰白无印,显影药粉涂抹其上,亦无反应。
她又从袖中取出一张新制契约纸,覆于米袋表面,缓缓洒上温水。
刹那间,纸面边缘渗出血丝般的纹路,迅速汇聚成一个猩红刺目的字——
人群哗然。
有妇人掩住孩子的嘴,生怕他惊叫出声;有老农拄着拐杖往前凑,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字,像是要看穿它背后的冤魂。
沈清禾举起手中的《共耕盟约簿》,声音不高,却穿透喧嚣:
“这不是我定的规矩。是你们自己写的。”她翻开首页,指着那一排排鲜红的手印,“上月共耕大会,一百七十三人按手印同意:凡入盟之粮,必持新契,种者署名,售者留印。谁的米,谁负责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人群,最后落在那几家商号派驻的管事身上:
“你们若不服,现在便可站出来——告诉我,你们的米,敢不敢写上种者姓名?敢不敢让百姓知道,这一口饭,是谁种的,谁运的,谁卖的?”
无人应答。
风掠过荒原,吹动旗幡,也吹动人心。
忽有一老农踉跄上前,老泪纵横:“我儿子……吃了没名的米,烂了肠子,三天就没啦!官府说查不清来源,只能认命……”他嘶哑着嗓子喊,“这契!不能废!求您……千万别撤啊!”
四周渐渐响起附和声,起初零星,继而连成一片。
沈清禾静静听着,眼底泛起一丝极淡的湿意,很快隐去。
她转身下令:“这批米暂扣,送检毒素。三日内公布结果。凡拒缴新契者,其货一律不得进入共耕联盟辖域。”
话音落下,远处码头方向,又一声号角悠然响起。
新的粮船正陆续启航,每一艘都挂着“光明契”木碑,每一块碑上都刻着运输者的姓名与出发地。
而在人群背后,一道不起眼的身影悄然退去。
那是柳芽儿,她低头疾行,手中攥着一张揉皱的纸条,上面歪斜写着一行字:“城南枯井,昨夜有灰味。”
她没敢告诉任何人,但那一幕已在她脑中挥之不去——前日凌晨,她为兄长送药路过城南废巷,曾见一道黑袍身影鬼祟出入,肩扛麻袋,倾倒入井。
她本以为是垃圾,可今早陈医士问起“最近可闻异常气味”,她才猛然想起,那井水……已有三日无人取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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