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分当日,霜气凝野,州府城门大开。
一队铁甲卫兵踏着晨雾列阵而入,马蹄声沉如鼓点,压得街巷寂静无声。
为首的钦差身披紫袍玉带,面无表情地宣读圣谕——《禁私契令》高悬于府衙正门,墨迹未干便已贴满通衢要道:“凡民间私设粮籍、擅立关卡、聚众盟誓者,一律以谋逆论处,家产抄没,首恶斩立决。”
随行幕僚冷笑扬声:“沈氏女子,不过一介弃妇,竟敢以农为刃,结党自立?山后坊所谓‘光明契’,形同叛书!若三日内不自行焚毁契据、解散农会,朝廷将派兵查封,株连九族!”
消息如风过林,一夜传遍百里。
三百村落哗然。
有人惊惧闭户,有人暗中烧毁契约,更有几位农会会长连夜派人送来辞信:“非不信你,实难抗王法。”裴怀瑾捧着厚厚一摞联名书站在山后坊门前,指尖微颤。
他本是农研社首脑,一心只为兴农利民,此刻却觉肩上千钧:“清禾,我们是在救百姓,可若因此牵连万人获罪……”
沈清禾正立于晒谷场边,手中握着一把刚脱粒的新稻。
金黄的谷粒从指缝滑落,发出细碎如雨的声音。
她抬眼望向远处起伏的梯田,那一片片由荒山变良田的土地,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“去年冬天,是谁让你们没饿死的?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不高,却像刀锋划破迷雾。
裴怀瑾一怔。
“不是朝廷开仓。”她继续道,目光扫过赶来的各村代表,“是共耕会统调余粮;是信碗堂按名配饭;是你们自己种下的稻子,一碗一碗端上了桌。现在他们说这是‘谋逆’?那我想问——到底谁在养活百姓?谁在吃百姓?”
人群静默片刻,随即响起低低的附和声。
沈清禾转身,面向山后坊中央那座新筑的石台,朗声道:“既然朝廷怕我们立契,那就让他们看看,这契是怎么刻进人心的。”
她宣布举办“信碗祭”。
三日之内,消息传遍七州。
凡签署《饭碗契》之家,皆可携家中陶碗赴山后坊,参加千人宴。
每只碗盛一勺新米,由种者亲手递予食者,完成一次真正的“饭有所出,食有所报”。
祭日清晨,薄雾未散,山道上已人流如织。
男女老少提着粗陶碗而来,有的碗沿豁口,有的釉色斑驳,但无一例外,内壁都刻着名字——或歪斜,或工整,那是他们在世间第一次被正式记录的存在。
孩童牵着母亲的手问:“娘,为什么要把碗带来?”
“因为今天,我们要告诉官老爷,”女人轻抚孩子发丝,眼中有泪,“我们的饭,不是赏的,是自己种的。”
仪式开始时,沈清禾缓步登台,手中捧着一只最小的陶碗——小萤。
风拂起她的衣袖,她低头看着那只碗,仿佛看见红袖抱着妹妹尸身在雪夜里恸哭的模样;看见柳芽儿饿得啃树皮却被婆家责打的背影;看见无数双曾在饥荒中伸向空碗的手。
她举起碗,声音清越如泉:
“这一碗饭,曾有人用命换。这一纸契,是我们从绝境里挣来的活路。如今有人说它不合王法——好,我今日便打破它。”
话音落下,她双手一合。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陶碗碎裂落地。
众人屏息。
她弯腰拾起一片残片,高高举起:“但这名字还在。就像你们的信任,哪怕朝廷不认,我也认。”
刹那间,泪如雨下。
一个老农颤抖着跪下,将自己的碗摔在石台上;接着是第二个、第三个……碎碗之声起初零落,继而汇成浪潮,响彻山谷。
“碗在我手,契在人心!”
呐喊如雷,震得林鸟惊飞,远山回荡。
当夜,烛火不熄。
一万三千七百二十六只信碗被逐一拓印,字迹清晰,编号有序,装订成册,封皮题曰:《民食录》。
其后附《光明契》全文、共耕制度细则、粮食调配账目、灾年放粮记录,详尽无遗。
沈清禾执笔于扉页,写下一行墨字:“百姓吃饭的权利,不该由一纸勘合说了算。”
第三日黎明,柳芽儿率三十名青年护送《民食录》奔赴各州府衙。
她们不带兵器,只背木匣,每至一处,便当众宣读内容,请里正签收留档。
与此同时,陆时砚独坐灯下,提笔写下一封密信,交由暗线送往北方边境。
信中仅两句:
“前朝玉牒尚存。
若有心人想查血脉,不如先查查谁在往灾民嘴里塞石灰。”
五日后,晨光初透。
山后坊外尘土飞扬,马蹄声再度逼近。
钦差亲率卫队直抵坊口,铁甲森然,杀气隐现。
他厉声喝令开门,却见坊门徐徐开启,一道素色身影静静伫立阶前。
沈清禾一身青布裙衫,手托漆盘,盘中奉茶一杯,热气袅袅。
她未跪,亦未退,只是微微一笑,从容上前一步,将茶举至额前。
钦差怒极反笑:“沈清禾!你可知拒诏是何罪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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