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蛟龙号”的甲板上,空气仿佛凝滞了。老崔那句“值老钱了”的话音落下后,只剩下海浪拍打船身的单调声响和远处礁石区永不停歇的波涛轰鸣。所有人的目光,都不由自主地从那奄奄一息的巨龟身上,转向了做出决定的郭春海。
二愣子手里还拿着沾湿的软毛刷,动作停在半空,眼睛瞪得溜圆,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目光在巨龟古朴的背甲和郭春海平静无波的脸庞之间逡巡,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,只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。几个年轻船员互相交换着眼色,脸上写满了惋惜和不解——这可是玳瑁啊!老辈人嘴里能换金子的宝贝!就这么放了?
乌娜吉端着一碗刚捣好的、散发着浓烈腥气的新鲜鱼杂肉糜,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。她听到郭春海的话,脸上没有丝毫意外,反而露出一丝恬淡的、支持的笑意。她蹲下身,将碗放在巨龟的头部附近,柔声说:“饿坏了吧?吃点东西。”
那巨龟似乎真的通灵性,虚弱地抬了抬脖颈,鼻子微微翕动,看了一眼那碗肉糜,又缓缓将头伏在冰冷的甲板上,眼皮耷拉着,一副连进食力气都没有的模样。
格帕欠裹着厚厚的毛毯,靠在船舷边,一口一口地喝着滚烫的姜糖水。他看向郭春海的眼神里,没有任何质疑,只有一种深以为然的理解。对于常年与山林江河打交道的鄂伦春人来说,对自然万物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。猎取是为了生存,但无端的杀生,尤其是对这等有灵性的长寿之物,是为他们所不取的。
老崔被郭春海当众驳了提议,脸上有些挂不住,他那颗金牙在阴沉的天光下也不那么闪亮了。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,嘟囔道:“我……我也就是这么一说……这么大个家伙,放了是有点可惜嘛……再说了,咱这趟出来,海参没捞着几只,光顾着救它了,油钱人工不都是开销……”他的声音越说越低,但在寂静的甲板上依旧清晰可闻。
郭春海没有立刻反驳老崔,他知道老崔并非心怀恶意,只是老一辈渔民习惯了计算每一分投入与产出,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非三言两语能改变。他走到巨龟身边,也蹲了下来,伸手轻轻抚摸着它背甲上那些深深的勒痕和粗糙的纹路。触手冰凉、坚硬,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沧桑感。
“老崔叔,你的顾虑,我明白。”郭春海开口了,声音不高,却沉稳有力,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楚,“咱们出海,风里来浪里去,确实是为了挣嚼谷,养家糊口。这笔账,得算。”
他顿了顿,手指划过一道几乎将背甲勒变形的深痕:“可有些账,不能光用钱来算。你瞅瞅这伤,它被那破渔网缠住,挣扎了多久?受了多少罪?咱们赶山打猎,还讲究个‘春不打母,秋不猎雏’,遇到带崽的母兽也得掂量掂量。这海里的活物,也一样。它能长到这么大岁数,是老天爷赏的造化,是这片海的福气。咱们今天碰上了,把它从鬼门关拉回来,这是积德,是缘分。要是转头为了它这身壳子就要了它的命,这心里头,能踏实吗?咱们用的网,开的船,求的是海里的营生,但不能断了海里的根,寒了这片海的心。”
他抬起头,目光扫过甲板上每一个船员的脸,特别是那些面露惋惜的年轻人:“钱,咱们可以慢慢挣,海里的鱼虾蟹蚌,只要取之有道,总有机会。可这心里的‘道’要是歪了,赚再多钱,晚上睡觉也不安稳。老爷子(托罗布)常念叨,山有山神,海有海灵,敬畏之心不能丢。今天咱们救了它,放它回去,它若能活,就是咱们结下的一段善缘。这善缘,有时候,比金子还贵重。”
这一番话,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。尤其是提到托罗布老爷子和“敬畏之心”,让这些大多在东北山林海边长大的汉子们陷入了沉思。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,但祖辈流传下来的、对自然朴素的敬畏,是流淌在血液里的。
二愣子率先打破了沉默,他用力点了点头,把手里刷子往水桶里一扔:“春海哥说得对!咱不能干那缺德事!这老龟看着就灵性,救了是积德!我支持放了!”他说着,重新拿起刷子,更加卖力地、小心翼翼地清理起龟甲上剩余的藤壶来,仿佛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任务。
“就是,咱不差这一副龟甲的钱!”
“放了放了,看着怪可怜的……”
“春海哥是干大事的人,眼光长远!”
其他船员也纷纷出声附和,刚才那点惋惜的情绪,被一种更崇高的、做了好事的满足感所取代。就连老崔,脸色也缓和了不少,他咂咂嘴,没再说什么,转身走向机舱,嘴里念叨着:“我去看看机器……这天气,可别出啥毛病……”
乌娜吉见巨龟不肯主动进食,便用手指蘸了点鱼糜,轻轻抹在它的喙边。那巨龟似乎感受到了善意,微微张开喙,艰难地舔食了一点。乌娜吉耐心地一点点喂着,眼神温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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