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熹微,如同吝啬的商人,只肯从柴房破旧门板的缝隙里,漏进几缕惨淡而冰冷的光线。光线中,无数尘埃如同受惊的微小生物,慌乱地飞舞、碰撞,却终究驱不散屋内盘踞了一夜的阴寒与绝望气息。
角落里,那个名唤小荷的闯入者丫鬟依旧蜷缩着,经过一夜的惊惧交加和体力耗尽,此刻终于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,只是眉头依旧紧紧拧着,偶尔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、带着哭腔的梦呓。
云鬟和碧珠互相依偎着,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眼睛因为熬夜和恐惧而布满了血丝。她们的目光,时而担忧地扫过小荷,生怕她突然醒来再次引来灾祸;时而更是控制不住地、带着一丝残余的惊悸,瞟向那个已经被冷焰重新小心掩盖好的墙角鼠洞——昨夜那惊心动魄、如同鬼魅交班般的一幕,太过骇人,以至于那「哒…哒…」的诡异声响和福忠那张布满皱纹、浑浊双眼紧贴缝隙的脸,仿佛还在空气中留有残影,让她们的后背一阵阵发凉。
阿月依旧坚守在门缝旁,像一尊凝固的雕像,只是脸色比昨夜更加苍白,耳朵几乎要竖起来,捕捉着外面院落里任何一丝可能的风吹草动。每一次远处传来的、模糊的巡逻侍卫的脚步声或是府中早起仆役的零星动静,都能让她瘦小的肩膀下意识地绷紧一瞬。
而与她们三人那几乎溢出体外的惶恐不安相比,冷焰却显得异样的平静。
她背靠着墙壁,坐在那几捆勉强算是垫褥的、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上,微微垂着头,似乎也在假寐。长长的睫毛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安静的阴影,遮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。她的呼吸平稳悠长,仿佛真的已经沉入了黑甜的梦乡,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觉。
只有她自己知道,那平静的表象之下,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和高速运转的思绪。
袖中,那小块冰冷而坚硬的、边缘被打磨得异常锋利的碎瓷片,正紧贴着她的手腕内侧皮肤,传来一丝丝清醒的刺痛感。而另一只手的指尖,则无意识地、反复地在那粗糙的地面上,勾勒着几个复杂的、代表着边境山川险要之地的名称与符号——那是她昨夜在密室中,借着短暂的火光,从那卷至关重要的羊皮地图上,以透支生命般的专注力,强行烙印在脑海中的信息。
赤岩口、飞鸟涧、黑风坳、狼烟戍……一道道关隘,一条条小路,兵力部署,粮草囤积点……每一个符号,每一条标注,都可能是未来某一刻,刺向萧绝咽喉的致命毒刺,或是挽救北狄千万子民于水火的希望之火。
她必须记住,绝不能错漏分毫!
就在她的指尖在地面上无声地勾画到“狼烟戍”东南侧那条隐秘的、标注着“雨季常断”的樵夫小径时——
「砰!」
柴房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,被人从外面极其粗暴地一脚踹开!巨大的声响瞬间撕裂了屋内脆弱的平静,腐朽的门板撞在墙上,又弹回,发出痛苦的呻吟,扬起的灰尘在骤然涌入的光线下疯狂舞动。
「啊——!」云鬟和碧珠吓得失声惊叫,猛地抱在一起,惊恐万状地看向门口。
连昏睡中的小荷也被这巨响惊醒,茫然又恐惧地睁开眼,待看到门口景象时,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,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,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阿月早已在门被踹开的瞬间,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敏捷地闪到了一旁,紧紧贴墙缩着,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门口,逆着光,站着一群人影。
为首之人,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石榴红绣金遍地缠枝莲纹长裙,外罩同色系轻纱披帛,云鬓高耸,金簪步摇,环佩叮当。只是那张原本称得上娇媚的脸上,此刻却布满了毫不掩饰的倨傲、刻薄,以及一种猫捉老鼠般的、残忍的兴味。正是萧绝如今后院里风头最盛、昨日才给了冷焰狠狠一个下马威的宠妾——莲姬。
她的身后,跟着四个膀大腰圆、面目凶悍的婆子,以及两个按着腰间佩刀、神色冷漠的王府侍卫。这阵仗,显然不是来串门聊天的。
莲姬用一条绣着并蒂莲的丝绸帕子,姿态优雅地掩了掩鼻子,仿佛这柴房里的空气污浊得让她无法忍受。她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,如同淬了毒的针,慢条斯理地在柴房内扫过,最终,精准地钉在了依旧垂着头、似乎对外界变故毫无反应的冷焰身上。
一丝恶毒的笑意,爬上莲姬的嘴角。
她扭着腰肢,迈着刻意放慢的、彰显优越感的步子,走进了柴房。那双昂贵的软底绣花鞋,踩在满是灰尘和碎草的地面上,让她微微蹙了下眉,但随即又被一种凌驾于他人痛苦之上的快意所取代。
「哟,」她开口了,声音又尖又亮,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、矫揉造作的腔调,「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北狄公主殿下吗?怎么,在这柴房里睡了一夜,可还舒坦?这儿的耗子蟑螂,没扰了您的好梦吧?」
冷焰依旧垂着头,没有任何反应,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一丝。仿佛莲姬和她带来的这一群人,只是一团令人厌烦却无足轻重的空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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