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,潮湿,冰冷。
还有无孔不入的、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。
冷焰靠坐在冰冷滑腻的石壁上,污水没至胸口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,尤其是右臂,那被萧绝硬生生捏碎的腕骨处,即便在水中,也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持续搅动,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,几欲呕吐。
逃脱的狂喜早已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冷却殆尽。
她确实挣脱了镣铐,也确实找到了那条隐秘的水下通道,但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。强行推开石板、在狭窄冰冷的暗道中匍匐爬行,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,也让她本就严重的伤势雪上加霜。
现在,她躲藏在这个比水牢稍大一些的地下溶洞缝隙里,暂时甩掉了追兵,但也意味着陷入了新的困境。
这里依旧是地下迷宫的一部分,空气虽然比死水微澜的水牢稍好,但依旧污浊沉闷。远处隐约能听到水流声和更远处搜寻的呼喝声,火把的光影偶尔会透过错综复杂的岩壁缝隙闪烁一下,提醒着她危险从未远离。
她不能停留太久。萧绝发现她逃脱,必然震怒,很快就会进行地毯式搜索。这个溶洞并非绝对安全。
但此刻,她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困难。失血、寒冷、剧痛、力竭……如同一条条冰冷的毒蛇,缠绕着她,啃噬着她的意志。腹部因饥饿而传来阵阵痉挛性的抽痛,喉咙干得如同被砂纸磨过。
那个狱卒扔下来的、馊臭冰冷的馍馍提供的能量,早在之前的逃亡中消耗一空。
必须补充体力,必须处理伤口,否则不需要守卫找到她,她自己就会因为感染和虚弱死在这无人知晓的黑暗角落。
可是,能吃什么?喝什么?
她的目光落在污浊的水面上。水下有东西在蠕动,是那种黝黑发亮、半个手掌大的水蟑螂,还有更细微的、看不清形态的浮游生物。它们以这污水中的腐殖质为生。
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。
但下一刻,她眼底闪过一抹极致的冰冷和狠厉。
恶心?屈辱?
比起母妃被逼自尽时的绝望?比起和亲路上被肆意嘲弄的耻辱?比起新婚夜侍女血溅婚床、自己赤足踏碎瓷片的痛苦?比起萧绝捏碎她腕骨时的暴虐?
这些又算得了什么!
活着,只有活着,才能把这一切,千倍百倍地讨回来!
她缓缓伸出还能活动的左手,眼神如同最冷静的猎人,凝视着水面。一只肥硕的水蟑螂正顺着水流漂近,似乎在寻觅着什么。
出手如电!
即使虚弱不堪,她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经过残酷训练后留下的精准和果断。冰冷的水花微溅,她的左手已经猛地从水中抽出,手指死死捏住了那只不断挣扎、挥舞着恶心触须的虫子。
那虫子的甲壳湿滑冰冷,在她指尖扭动,试图用口器啃咬。
冷焰面无表情,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抖一下。她只是默默加大了力道,直到甲壳发出轻微的“咔嚓”声,虫子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。
然后,她将那只不再动弹的虫子举到嘴边。
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。
她闭上眼,如同进行某种冷酷的仪式,张开干裂的嘴唇,将那还在微微抽搐的虫子塞进口中,猛地咀嚼起来!
咔嚓……咯吱……
难以形容的、极其糟糕的口感瞬间充斥口腔。坚韧的甲壳碎片硌着牙齿,粘稠冰冷的内部组织爆开,带着无法形容的腥臊和腐败味道,强烈地刺激着味蕾和神经,胃部剧烈地翻腾抗议,几乎要冲破喉咙!
「呕——」生理性的恶心让她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下,眼角渗出痛苦的泪花。
但她死死咬住牙关,喉咙剧烈地滑动着,硬生生地将那团难以言喻的东西囫囵吞了下去!
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冰冷的、不断蠕动的石头。
她剧烈地喘息着,额头上布满冷汗,趴在石壁边缘干呕了好几下,却什么也吐不出来。
缓了好一会儿,那令人崩溃的恶心感才稍微平复一些。虽然胃里依旧极度不适,但一股微弱的、源自蛋白质的能量似乎真的开始慢慢渗透进冰冷的四肢百骸。
她没有丝毫停顿,目光再次投向水面,如同一个最吝啬的守财奴在清点自己可怜的财产,搜寻着下一只“猎物”。
这一次,她抓到的是几只附在石壁上的、类似水虱的小虫,还有一小片不知从何处漂来的、已经腐败软化、看不出原样的烂叶。
她照单全收,面无表情地咀嚼,吞咽。仿佛吃的不是令人作呕的虫豸腐物,而是什么珍馐佳肴。
这个过程重复了数次。直到胃里有了明显的填充感,甚至因为吃了太多冰冷和可能不干净的东西而开始隐隐作痛,她才停了下来。
体力恢复了一丝,至少那种随时会晕厥过去的眩晕感减轻了不少。
接下来,是更严峻的挑战——处理伤口。
右臂已经完全肿胀发紫,皮肤绷得透亮,伤口被污水泡得发白外翻,边缘开始呈现不祥的灰败色。剧痛一阵阵袭来,带着灼热感。这是严重感染和坏疽的征兆。若不处理,这条手臂很可能保不住,甚至危及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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