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势渐歇,天色却依旧沉郁得如同泼墨。诏狱旁的小院里,火把已经更换了一轮,新的火焰燃烧着,发出噼啪的轻响,试图驱散空气中浓郁不散的血腥气和死亡带来的寒意。
地上的尸体已被拖走,只留下几滩被雨水稀释后仍显暗红的水迹,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。侍卫们肃立四周,鸦雀无声,连呼吸都刻意放轻,生怕惊扰了那位伫立在院中、周身气压低得吓人的主子。
萧绝指间捻着那枚羊脂白玉蝉,指腹一遍遍摩挲着那个模糊的「慈」字刻痕。玉质温润冰凉,却仿佛烫手一般,灼得他心头邪火乱窜。
太后?他的好母后?
那个在他夺嫡成功后,便安心居于慈宁宫深居简出、终日与青灯古佛为伴的女人?她为何要突然出手?是为了替她那早夭的亲子报仇?还是不满他近年来权势日盛,欲加以制衡?抑或是…与宫外某些被他打压的旧族势力勾结,想把他拉下马?
无数的念头在他脑中翻腾、碰撞,每一个都带着十足的恶意和猜忌。他天性多疑,更何况这玉蝉指向性如此明确,几乎是将「慈宁宫」三个字拍在了他的脸上!
「查!」萧绝猛地攥紧玉蝉,冰冷的命令打破死寂,「给本王彻查内院采买衙门所有与张德贵有过接触之人!查他近三个月的所有行踪、所有银钱往来!还有…」
他顿了顿,声音里淬着冰碴:「给本王盯紧慈宁宫!一应出入人员,哪怕是一只苍蝇飞进去,也要给本王弄清楚公母!」
「是!」身旁的心腹侍卫统领凛然应声,立刻挥手派出一队人马,无声而迅速地消失在雨后的夜幕中。
然而,发出命令后,萧绝心头的烦躁并未减轻半分。人证死绝,物证虽指向明确,却反而显得可疑。他知道,即便真是太后所为,以此等老谋深算,也绝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首尾。这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,目的就是让他疑心太后,甚至与太后斗起来。
鹬蚌相争,渔翁得利。谁会是那个渔翁?
北狄?那些被他压得喘不过气的旧贵族?还是…其他蛰伏在暗处的敌人?
他的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过全场,最后落在那扇紧闭的窗户上。方才,那个老郎中一声「小心灭口」的示警,时机抓得极准,声音虽苍老嘶哑,却中气十足,绝非寻常乡野郎中所能有的反应和胆魄。
这「神医」,究竟是何来路?真的只是恰逢其会,医术高超?还是…也别有目的?
萧绝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。他缓步走向那间厢房。
「吱呀——」
房门被推开,带着湿气的冷风灌入屋内。油灯的光芒摇曳了一下,将屋内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
冷焰正坐在桌边,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几根银针,仿佛外面那场血腥的逼供和突如其来的灭口从未发生。听到开门声,她抬起眼皮,浑浊的老眼看向门口高大的身影,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余悸和恭敬。
「王…王爷…外面…可是处置完了?」她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和颤抖,将一个受到惊吓的老者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。
萧绝一步步走进来,玄色大氅的下摆滴着水,在身后留下一串深色的印记。他并未回答她的问题,而是走到桌边,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那双正在擦拭银针的、布满老人斑的手上。
「老先生方才,耳力倒是灵敏。」萧绝开口,声音听不出喜怒,「那弩箭破空之声极其细微,混在雨声中,本王亦是凭借多年习武的直觉才堪堪察觉。老先生深通医道,莫非对暗器之道,也有所涉猎?」
话语平淡,却暗藏机锋,充满了试探。
冷焰心中冷笑,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,连忙放下银针,摆手道:「王爷谬赞了,谬赞了…小老儿一介草医,哪里懂什么暗器之道。实在是…实在是年轻时走乡串户行医,时常遇上山匪野狗,练就了几分逃命的警觉罢了。方才也是见那贼子眼神不对,胡乱喊了一声,没想到竟真蒙对了…惊扰王爷,实在罪过,罪过…」她说着,便要起身行礼。
「不必。」萧绝虚抬了一下手,阻止了她的动作,目光却依旧未曾离开她的眼睛,「看来,本王还得感谢老先生这份『逃命的警觉』了。若非你及时出声,那支淬毒的弩箭,恐怕就不只是钉在柱子上了。」
他话锋一转:「只是,可惜啊…人犯还是死了。幕后主使,倒是撇得干净。」
冷焰垂下眼皮,掩饰住眼底的冷光,叹气道:「唉,王爷节哀。这些歹人行事如此狠毒周密,实在是骇人听闻。想必王爷心中,已有计较?」
她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,试图探听萧绝对那玉蝉和太后的态度。
萧绝岂会轻易透露心中所想,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,淡淡道:「计较自然是有。这王府,这京城,看来是有人嫌日子过得太安生了。」
他不再纠缠于此,转而问道:「疫病方子既已见效,老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?本王一向赏罚分明,你立功不小,想要什么赏赐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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