慈宁宫的混乱并未持续太久,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,虽激起惊涛骇浪,但涟漪终会平复,只是那沉入湖底的阴影,却再也无法抹去。
太后吕氏被连搀带扶地弄回了内殿,嘶哑癫狂的哭嚎被厚重的殿门隔绝,只留下宫苑中一群面无人色、魂不守舍的宫人。
徐嬷嬷铁青着脸,指挥着两个粗使太监,如同处理什么剧毒秽物一般,用长长的火钳夹起那床惹祸的浅紫色缠枝莲纹床幔,粗暴地塞进一个旧麻袋里。
「抬到后苑僻静处,泼上油,烧干净!连灰烬都给我埋深了!一点渣都不准留!」徐嬷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但语气却异常狠厉,「今日之事,谁若敢嚼半句舌根,仔细你们的皮!」
「嗻!」太监们噤若寒蝉,抬着那麻袋,脚步飞快地去了。
那个负责晾晒床幔、倒霉透顶的小宫女,被人用冷水泼醒,哭得几乎背过气去,却被两个面无表情的管事嬷嬷毫不留情地拖走了,等待她的,将是慎刑司里暗无天日的酷刑和悄无声息的死亡。
杀鸡儆猴。无声的恐怖再次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。
冷焰垂着头,混在人群中,和其他宫女一样,身体微微发抖,脸上写满了恐惧和后怕。但她低垂的眼睫下,目光却冷静得可怕。
太后对“缠枝莲”的反应,剧烈到超乎她的预期。这绝非简单的触景生情,而是深植于骨髓的恐惧和罪恶感。惠妃之死,吕氏绝对脱不了干系,甚至可能是主要推手之一!那句“是先帝的旨意”,更像是罪责推脱的疯狂呓语。
“冤有头,债有主”…吕氏,你也会害怕讨债吗?
冷焰的心底一片冰寒的讥讽。但她深知,此刻太后受惊过度,慈宁宫的守卫和排查只会更加严苛到变态的地步。她必须更加谨慎,绝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错。
接下来的两天,慈宁宫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、无声的陵墓。
宫门依旧紧闭,许进不许出。宫人们行走做事更加小心翼翼,连呼吸都刻意放轻,彼此之间眼神交汇都带着警惕和疏离,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卷入莫名的漩涡。
太后再未露面,一直待在内殿,据说受了极大的惊吓,时睡时醒,醒来便噩梦连连,需要太医日夜请脉,安神汤药不断。徐嬷嬷贴身伺候,眼下的乌青比太后还重,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。
佛堂的香火却烧得比以前更旺了,日夜不息,浓郁到近乎窒息的檀香味弥漫在整个正殿,仿佛想要借此驱散那无所不在的“冤魂”和晦气。
冷焰继续着她低等宫女的角色,做着最粗笨的活计,默默观察,耐心等待。她注意到,那个手腕有疤、对佛堂流露出异样情绪的老太监,自那日后,似乎被调到了更远的地方做活,很难再靠近正殿区域。
这显然是徐嬷嬷的手笔——任何可能引起太后不适或联想的人事物,都被尽可能地清理或疏远。
但冷焰并不着急。种子已经播下,只需静静等待它在那位多疑敏感的太后心中生根发芽,长出恐惧的毒蔓。
她的目光,投向了另一个方向。
眼下慈宁宫封锁,萧绝的亲卫营如同铁桶般围在外面,她暂时无法将得到的情报传递出去,也无法直接对萧绝实施下一步的报复。
但,这深宫之中,除了直接的目标,还有许多可以利用的“资源”。比如,太后和萧绝之间那看似牢固,实则早已被猜忌蛀空的关系。
她需要一个契机,一个既能进一步加剧太后恐惧、挑拨母子关系,又能给萧绝制造实实在在麻烦的契机。
机会,很快以一种令人不安的方式出现了。
这日清晨,天色灰蒙蒙的,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宫墙琉璃瓦,预示着一场冬雪的来临。
冷焰被派去后院井边协助浆洗房的宫女抬水。刚走近那口供应慈宁宫大部分日用所需的水井,就听到两个小太监缩在角落里,压低声音,神色惶恐地交谈着。
「…听说了吗?昨儿夜里,西三所那边…没了一个!」
「嘶…又没一个?这个月第几个了?」
「第三个了!都是之前在那场时疫里熬过来的,本以为没事了,谁知道突然又高热起来,身上冒出那么多吓人的水疱…没两天就…」
「哎呀快别说了!听得我浑身发麻!管事公公不是说就是体虚没熬过去吗?让咱们别瞎传…」
「体虚?哪那么巧都一个症状?我瞅着就是那瘟神没送走!听说拉去化人场的时候,那身上的味儿…隔老远都能闻见呕心!」
「阿弥陀佛,菩萨保佑,可千万别过到咱们这边来…」
两人说着,害怕地瞥了一眼那口幽深的井,匆匆抬着水桶走了。
冷焰停下脚步,目光落在那口井上,心中猛地一动。
西三所…时疫…高热…水疱…
一个大胆而狠毒的计划,瞬间在她脑海中成型。
前段时间,京城确实爆发过一场不大不小的痘疹(天花),主要侵袭对象是低等的宫女太监聚居区和一些外围院落。太医院和宫中管事极力弹压消息,将患病者集中隔离在西三所等偏僻处所,任由其自生自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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