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严神医」在摄政王府的待遇,一夜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从西市那间漏风的陋室,搬入了王府西南角一座名为「静心苑」的独立院落。虽位置不算核心,但亭台楼阁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,屋内陈设更是极尽奢华,熏香袅袅,侍女、仆从配备了整整八人,美其名曰「伺候」,实则监视。
冷焰对此心知肚明,坦然受之。她每日里除了关起门来研读脑中那些浩如烟海的传承知识,熟悉「凤焱玺」那丝微弱却精纯的生机之力,便是按时前往萧绝所居的「凌绝阁」请脉、施针。
萧绝体内的「阴寒噬心」之毒,比她预想的还要深沉顽固。每一次施针,都需耗费她极大的心神和内力。那丝来自「凤焱玺」的灼热生机,是暂时压制乃至未来化解此毒的关键,但她不敢动用过多,生怕被萧绝这等高手察觉异常,只能如同春雨润物,一丝丝地渗透、疏导。
而「阳和汤」的熬制,更是成了王府头等大事。萧绝动用了庞大的人力物力,不惜代价搜寻冷焰所需的珍稀药材。赤阳参要百年以上的,地炎髓需极地火山深处采集,火枣非得是西域贡品中的精品……每一样都价值连城。
煎药的过程,更是被萧绝的心腹管家全程紧盯,寸步不离。冷焰乐得清闲,只在一旁偶尔指点火候、药材投放顺序,看着那翻滚的药汁,嘴角噙着一丝旁人无法理解的冷意。
真正的「辅料」,在她第一次亲手熬制、管家尚未完全戒备时,便已悄然混入。那是一种名为「惑心草」的汁液精华,无色无味,单独服用毫无作用,甚至略有安神之效。但若与「阳和汤」中一味名为「赤血藤」的辅药长期结合,便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效应——能于无声无息间,放大服药者内心的偏执与猜忌,并对其药力的提供者,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与信任。
这是她从炎君传承的毒术篇中找到的古老配方,阴损至极,却也隐秘至极。太医署那群庸医,就算把药渣翻烂,也休想查出端倪。
七日时间,转眼即过。
第二次施针后,萧绝感觉愈发良好。心口那常年盘踞的阴冷窒息感明显减弱,连带着夜间睡眠都安稳了许多,暴躁易怒的情绪似乎也得到了控制。他对「严神医」的信任,与日俱增。那份彻查其底细的命令虽未撤销,但监视静心苑的暗卫,明显松懈了几分。
这一日晚,萧绝难得心情颇佳,在凌绝阁设下小宴,只邀请了寥寥数位心腹重臣,并特意吩咐,请「严神医」一同入席。
「王爷,草民一介布衣,身份低微,岂敢与诸位大人同席?」冷焰接到邀请时,躬身推辞,将惶恐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前来传话的管家如今对她客气非常,笑道:「严神医太过谦了!您妙手回春,解了王爷痼疾,乃是王府的大恩人!王爷特意吩咐,请您务必到场,以示恩宠。何况,今日宴席之上,或许还有需要神医之处。」
冷焰心中一动,面上依旧推脱不过,这才「勉为其难」地应下。
华灯初上,凌绝阁内灯火通明,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。席位分列左右,已有数人落座。冷焰被引至右侧末席,与一位面色冷硬、身着铠甲的将军相邻。
她垂眸静坐,看似拘谨,实则眼角的余光已将席间众人扫视一遍。在座的除了那位将军,还有两位文官打扮的老者,气度沉稳,眼神精明,显然是萧绝智囊团的核心人物。另外一人,则让冷焰心中微凛——竟是那位在祭天大典上侥幸逃过一劫、如今已升任禁军副统领的赵莽!
赵莽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位新近得宠的「神医」,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,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。
「王爷到——」
内侍一声唱喏,满堂寂静。萧绝一身墨色绣金蟠龙常服,缓步而出。他脸色依旧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,但眉宇间的阴郁之气散去了不少,眼神锐利如昔,顾盼之间,威势凛然。
「参见王爷!」众人齐齐起身行礼。
「都坐吧。」萧绝在主位落座,摆了摆手,目光扫过冷焰时,微微颔首,「严先生也到了,甚好。」
一声「先生」,已然将冷焰的地位拔高了许多。席间几人神色各异,那两位文官老者对视一眼,默不作声。赵莽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。唯有那位冷面将军,依旧面无表情。
「今日无事,不过是本王身体渐愈,心中欢喜,召诸位来小酌几杯。」萧绝端起酒杯,语气平淡,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,「都放松些。」
「恭喜王爷!贺喜王爷!」众人连忙举杯附和。
酒过三巡,气氛稍稍活络。两位文官开始低声交谈些朝中趣闻,那位冷面将军则自顾自地饮酒,一言不发。赵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,眼神不时瞟向阁外。
冷焰始终低着头,小口吃着面前的菜肴,耳朵却竖得极高,不放过任何一丝信息。
「……北狄那边,格根塔娜公主近来动作频频,整合了不少中小部落,声势渐起啊。」一位姓王的文官捋着胡须,语气带着一丝忧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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