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心苑内,烛火摇曳。
冷焰屏退了所有侍女,独自坐在窗边,面前摊开一张素笺,手边摆着几味常见的药材。她并未立刻动作,而是闭目凝神,将今夜在落梅苑的每一个细节,在脑中反复回放。
莲姬的脉象,那丝隐藏在急症之下的滑腻感,丫鬟的回话,管家接过药方时那一闪而逝的失望眼神……以及,更早之前,在凌绝阁夜宴上,赵莽那看似粗豪实则暗藏机锋的话语,还有李姓文官看似无意实则精准的提议。
「肠断散」……南疆奇毒,非寻常人可得。能在这守备森严的摄政王府后院,对一个失宠的妾室长期下毒,且不露痕迹,绝非普通内宅妇人所能为。这需要渠道,需要人手,更需要……动机。
莲姬早已失势,除掉她,对后宅那些争风吃醋的女人而言,意义已然不大。那么,最大的可能,就是有人想借莲姬这把早已生锈的刀,来砍向她这个新晋的「严神医」!
是谁?
赵莽?他一个武夫,掌管禁军,或许能弄到「肠断散」,但与内宅勾结,利用一个废妾来设局,这手段不似他一贯张扬直接的风格。而且,他针对自己的动机是什么?仅仅是因为看不惯自己得宠?还是……他察觉到了什么?
又或者是那两位文官?王、李二人,乃是萧绝的心腹智囊,心思缜密,手段阴柔,完全有能力策划此事。但他们为何要对付自己?自己一个「江湖郎中」,即便得宠,暂时也威胁不到他们的地位。除非……他们知道了些什么关于自己真实身份的蛛丝马迹?不,不可能。若有确凿证据,萧绝早已动手。
还有一种可能,是王府后院那位一直隐在幕后,看似与世无争,却始终掌控着内宅大权的女人——萧绝的正妃,柳氏。柳妃出身名门,父亲是朝中清流领袖,她本人常年礼佛,深居简出,在萧绝后院存在感极低。但冷焰从不相信,一个能稳坐摄政王正妃之位的女人,会真是吃素的。莲姬当年得宠时,没少与她明争暗斗。如今借刀杀人,铲除旧敌,同时打击新宠,一箭双雕,合情合理。
线索纷乱,如同缠绕的丝线。
冷焰睁开眼,眸中寒光一闪。无论如何,对方已经出招,她不能坐以待毙。既然找不到明确的敌人,那就创造一个!一个能吸引所有火力,又能为她所用的「凶手」!
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药材上,心中那个大胆的计划愈发清晰。
萧绝的「阴寒噬心」之毒,来源成谜,是他心头最大的一根刺。若能找到一个「下毒者」,不仅能解释他中毒的原因,更能将他滔天的怒火和注意力引向别处。
而这个「下毒者」的最佳人选,就是——赵莽!
赵莽手握部分禁军兵权,是萧绝倚重的爪牙,但也正因为手握兵权,必然遭萧绝猜忌。且赵莽性格跋扈,在朝中树敌不少,与王、李等文官集团素有矛盾。若能制造出赵莽与「阴寒噬心」之毒有关的证据,萧绝必定震怒,彻查之下,赵莽自身难保,他背后的势力也将被牵连。届时,王府内外,朝堂上下,必将陷入一场清洗风暴,谁还有空来关注她这个「神医」?
更重要的是,赵莽一旦倒台,他空出来的位置,以及被他打压的势力,就是她可以暗中接触、甚至收买利用的机会!这将是她在胤朝权力中枢撕开的第一道口子!
计划虽好,但执行起来却需万分谨慎。赵莽不是莲姬,他是萧绝的心腹大将,动他,必须有铁证,至少是能让萧绝相信的「铁证」。
「阴寒噬心」之毒,特性阴寒,中毒者会心脉逐渐凝滞,于痛苦中死去。其解药难寻,但毒药本身,据她所知,其主药之一,便是一种产于北狄雪山深处的「冰魄寒莲」。此物极阴极寒,罕见于中原。
而赵莽,恰好在数月前,奉命清剿过一股据说与北狄有勾结的江湖势力。那伙势力盘踞的地点,就在靠近北狄边境的雪山脚下。这是一个绝佳的关联点!
冷焰需要做的,就是制造出赵莽曾在清剿行动中,秘密获取了「冰魄寒莲」,并暗中对萧绝下毒的「证据」。
她取出几味药材,开始小心调配。她不需要真的制造出「冰魄寒莲」,那太容易被识破。她只需要制造出一种带有类似阴寒属性、且能与萧绝体内残毒产生微弱感应的「引子」。
她选用了几味性寒的药材,又加入了一丝极其微量的、从「凤焱玺」中剥离出的、与「阴寒噬心」毒性相斥却同源的灼热气息。经过复杂的提炼、融合,最终得到一小撮无色无味的粉末。这粉末本身无毒,但若让身中「阴寒噬心」之毒的人接触,会引动其体内毒素产生一丝极其细微的躁动,虽不至于引发症状,但以萧绝的功力和对自身身体的关注,定然能察觉异常。
同时,她还需要一个「人证」或「物证」,能将这包粉末与赵莽联系起来。
冷焰沉吟片刻,目光落在了窗外。静心苑外,有一片小小的竹林,是王府匠人用来点缀景致的。她悄然起身,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,片刻后返回,手中多了一截新折断的竹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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