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珩没有动怒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，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，一点点刮过他的皮肤。「杀你？很容易。但你想不想知道，‘柒’是怎么死的？」
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，没有回答。
「她死得很不安详。」赵珩语气平淡，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，「被自己的同伙灭口，像条野狗一样死在阴暗的角落里。你们为之卖命的组织，就是这么对待‘自己人’的？」
「你胡说！」男子激动起来，挣扎着，铁链哗啦作响，「首领不会放弃我们！我们是在完成大业！」
「大业？」赵珩嗤笑一声，「什么大业？引北狄蛮子入关，屠戮自己的同胞，践踏自己的山河？这就是你们的大业？真是可笑又可悲！」
「你懂什么！」男子嘶吼道，眼中布满血丝，「这腐朽的朝廷，这肮脏的世道！只有彻底的毁灭，才能迎来新生！北狄人不过是工具！首领的智慧，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理解的！」
彻底的毁灭？新生？赵珩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关键信息。这个「京凤」组织，目的并非单纯地投靠北狄，他们有着更疯狂、更极端的目标！他们视北狄为工具，那他们真正的首领，所图为何？
「毁灭之后，谁来做主？你们那个藏头露尾的首领吗？」赵珩试探道，「可惜，他只会把你们当成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。‘柒’死了，你很快也会死。而你们所谓的‘大业’，不过是镜花水月。」
「不！你错了！」男子似乎被激怒了，口不择言地反驳，「首领算无遗策！苍远城必破！到时候，你们都会死！而我们将沐浴在圣火之中，迎接新秩序的降临！‘雀’已归巢，‘网’已张开，你们逃不掉的！」
「雀？网？」赵珩心中剧震，表面却不动声色，「什么雀？什么网？就凭你们这几只藏在阴沟里的老鼠，也配张网？」
「呵呵……呵呵呵……」男子忽然低笑起来，笑声中带着一种诡异的狂热，「你很快……很快就会知道了……到时候，整个苍远城，都会为我们陪葬……」
他的话音未落，异变陡生！
只见他猛地一咬牙齿，脸上瞬间涌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，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，眼睛瞪得极大，瞳孔迅速涣散。
「不好！他嘴里藏毒！」张闯惊呼一声，冲上前去捏住他的下巴，但已经晚了。一股黑血从男子嘴角溢出，他的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，气息瞬间断绝。
死寂。地牢里只剩下铁链轻微的晃动声。
赵珩看着眼前迅速毙命的尸体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又一条线索，断了。这些「京凤」成员，对组织的忠诚和狂热，远超他的想象。他们不怕死，甚至渴望为那所谓的「大业」献身。
但从他临死前透露的只言片语中，赵珩还是捕捉到了极其重要的信息：
第一，「京凤」组织并非北狄附庸，他们有自己独立且极端的目标——毁灭现有秩序，建立所谓的「新秩序」。北狄是他们利用的工具。
第二，他们在苍远城有一个代号为「雀」的目标或者人物，并且已经「归巢」。同时，一张「网」已经张开。
第三，他们似乎坚信苍远城必破，而且破城之时，会有某种「圣火」降临，与所有人同归于尽？
「圣火……」赵珩喃喃自语，联想到李员外家那场诡异的大火，以及袭击者身上携带的火油罐……难道，他们最终的计划，是焚城？！
这个念头让他遍体生寒。如果真是这样，那就不仅仅是守城战那么简单了，这是一场针对全城军民的无差别屠杀！「京凤」组织，是一群彻头彻尾的、毫无人性的疯子！
「‘雀’已归巢……‘雀’指的是什么？是一个人？还是一个代号？‘归巢’又是什么意思？回到了某个地方？」赵珩的大脑飞速运转。
他猛地想起一个人——那个从北狄大营逃出来的斥候，李狗儿！他精通两边语言，熟悉北狄和胤朝情况，身份特殊，而且是在这个敏感时刻「逃」回来的……
难道，「雀」指的是他？他的「归巢」，就是回到了苍远城？
不对，时间对不上。李狗儿是昨晚逃回，而「捌」口中的「雀已归巢」似乎是一个已经完成的状态。而且李狗儿是龙骧军的人，身份经过初步核实……
但，万一呢？万一他的身份是伪造的？万一龙骧军被围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圈套的一部分？
疑云重重，每一个可能性都让人毛骨悚然。
「张闯，」赵珩沉声道，「立刻加派人手，严密‘保护’李狗儿！没有我的命令，不许任何人接近，包括医官和送饭的人！他吃的药，喝的水，都必须由我们的人先试过！」
「殿下是怀疑他……」张闯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。
「现在谁都不可信！」赵珩斩钉截铁，「还有，全力排查全城，寻找任何与‘雀’相关的线索，比如名字带‘雀’字的人，或者饲养特殊鸟类的人家，或者地名带‘巢’、‘窝’之类的地方！重点是那些易于纵火、或者能影响城防的关键位置！」
「是！」
赵珩走出地牢，重新回到夜空下。城内的火把和远处的北狄营火交相辉映，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。内有权欲熏心、勾结外敌的官僚，外有虎视眈眈、凶残暴虐的敌军，暗处还潜伏着意图毁灭一切的极端组织……
苍远城，已然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，一个布满杀机的棋盘。
而他，赵珩，必须在这绝境中，为这座城，为城中的数万军民，杀出一条生路！
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，那里星辰隐匿，唯有浓云如墨。
「风起于青萍之末……这雷霆，何时会落下？」他低声自语，握紧了手中的剑柄，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。
无论敌人是谁，无论阴谋多么深沉，他都必须战下去。
因为他的身后，已无退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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