薯灰合剂在北疆瘟疫战场上的奇效,如同春风融雪,迅速瓦解了“瘟神”的恐怖威名。
黑石坳营地内,新增病例几近于无,轻症者陆续康复,就连一些沉疴缠身的重症患者,在薯灰汤擦浴和太医署带来的珍贵药物合力下,也挣扎着从鬼门关爬了回来。
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,被一种混合着草木灰、石灰以及草药清香的、充满生机的气息所取代。
人们脸上不再是麻木的绝望,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殷切期盼。
行辕山洞内,烛光温暖。初颜依旧沉睡在铺着厚厚软褥的床榻上,脸色虽依旧苍白,但双颊已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血色,呼吸虽然微弱,却平稳悠长了许多。温如春和沈砚每日轮流诊脉,用最温和的方子小心调理着她那如同琉璃般脆弱的根基。每日用温热的薯灰汤为她擦浴,仿佛也在洗涤着那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创伤。
“殿下脉象虽弱,但已趋平稳,散乱之气渐收,沉疴痼疾似有松动之象。”温如春收回诊脉的手指,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宽慰,对守在床边的沈砚低声道,“此乃薯灰汤温养之功,亦是殿下自身意志坚韧如铁!照此下去,苏醒…只是时间问题。”
沈砚长长舒了一口气,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一半。他看着初颜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尖,仿佛在梦中仍与什么艰难搏斗,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——有劫后余生的庆幸,有对薯灰奇效的惊叹,更有对初颜那近乎神迹般坚韧意志的深深折服。
“温大人,那薯灰合剂…当真神乎其技!”沈砚忍不住感叹,“若非殿下在火海中那神来之笔的指令,我等恐至死也想不到,这焚烧后的薯藤灰烬与石灰相合,竟有如此奇效!”
温如春捋着胡须,眼中闪烁着医学发现的兴奋光芒:“此乃天意!亦是人谋!老夫已命人详录其配方、效用及病案,待北疆事了,定要禀明圣上,将此‘薯灰防疫法’刊行天下!此乃活万民之术!殿下…功在千秋!”
两人正低声交谈着,洞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负责管理药材账目的书吏周康,捧着一册厚厚的账本,恭敬地走了进来,垂首道:“温大人,沈太医,甲三号库药材清点完毕,损耗已登记造册。另,您吩咐重点看护的紫背天葵,已按您给的方子,用温泉水配制的药液浇灌,长势良好。这是详录,请大人过目。” 他将账册和一份单独的记录呈上,动作一丝不苟,神态谦恭。
温如春接过,随意翻看了一下,满意地点点头:“嗯,做得甚好。周书吏,药材管理乃重中之重,尤其紫背天葵,乃殿下救命之物,务必精心,不得有误。”
“卑职明白!定当竭尽全力!”周康躬身应道,目光飞快地扫过床上沉睡的初颜,又迅速垂下。
“下去吧。”温如春挥挥手。
周康恭敬地退了出去,身影消失在洞口的光影中。沈砚看着他的背影,不知为何,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、难以言喻的不安。此人做事太过周密妥帖,反而给人一种…过于完美的感觉?但他随即摇头,将这念头压下。太医署带来的人,又是温大人信任的,想必是自己连日劳累,过于敏感了。
营地的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。薯灰合剂的大量制备和使用,彻底肃清了瘟疫的余毒。被大火毁坏的西北角废墟开始清理重建。而那片被拔得光秃秃的薯田,在充足的雨水和营地众人精心的照料下,残存的根须竟也顽强地再次萌发出点点嫩绿的新芽!虽然无法与之前的茂盛相比,却昭示着生命那不屈的韧性。
孙敬的大军,在皇帝密旨和钦差陈锋的持续压力下,早已后撤至百里之外,彻底解除了军事威胁。皇帝派遣的刑部、大理寺联合专案组也已抵达北疆府城,开始紧锣密鼓地调查行刺、投毒等惊天大案,慈宁宫的阴影在铁腕追查下似乎正在退散。
胜利的曙光,仿佛已经穿透了北疆厚重的云层。
然而,就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,一场针对初颜和红焰薯最终成果的阴谋,正借着“援助”的掩护,悄然展开。
几日后,一个看似寻常的下午。初颜的睫毛,在沈砚为她擦净脸颊时,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。
沈砚的手猛地顿住,心脏狂跳起来!他屏住呼吸,紧紧盯着初颜的脸。
一下…两下…那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,极其艰难地、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…露出底下那双如同蒙尘琉璃般的眸子。眼神起初是涣散的、茫然的,如同迷途的孩子,找不到归路。
“殿…殿下?”沈砚的声音带着巨大的颤抖和不敢置信的狂喜,轻得如同耳语,生怕惊散了这脆弱的苏醒。
初颜的目光艰难地聚焦,落在沈砚布满血丝却充满狂喜的脸上。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,却没能发出声音。
“水…温水…参片!”沈砚强压住激动,声音嘶哑地对旁边的小满喊道。
小满早已泪流满面,手忙脚乱地去准备。温如春闻讯也立刻赶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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