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水浸润了干裂的嘴唇,含着参片,一丝微弱的暖流似乎顺着喉咙滑下。初颜的意识如同沉船般,一点点艰难地浮出黑暗的深渊。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——火海、毒烟、纷飞的薯藤石灰团、人们的哭喊、还有…那片被拔光的薯田…
“薯…田…”一个极其微弱、如同气音的字眼,终于从她唇间溢出,带着浓浓的焦虑。
“殿下放心!薯田…薯田又发芽了!”沈砚连忙凑近,声音轻柔却充满力量,“瘟疫退了!孙敬退了!陛下的太医署和援军都到了!我们还找到了‘薯灰合剂’,专克瘟疫!殿下…我们赢了!北疆…有救了!”
初颜涣散的眼神,在沈砚的话语中一点点凝聚起微弱的光芒。赢了?瘟疫退了?薯田…又活了?她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,却牵动了虚弱。
就在这时,周康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洞口,依旧是那副恭敬勤勉的模样:“温大人,沈太医,甲三库新到的一批上等黄芪已入库,这是清单。另…司农寺派来接收薯种并记录推广事宜的两位大人,已抵达营外,请求拜见殿下…或主事之人。”
温如春皱了皱眉:“殿下刚醒,需要静养,岂能见客?让他们先去安顿,记录薯田新芽生长情况之事,由沈太医和你一同接待便是。”
“是。”周康应道,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床上初颜的脸,随即垂下,“卑职这就去安排。”
初颜的目光,在周康转身离去的瞬间,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、某种难以形容的冰冷光芒。那光芒…像极了鹰愁涧刺客眼中,袖口荆棘纹映照下的阴狠!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警报,如同冰冷的针,瞬间刺穿了初颜刚刚复苏的混沌意识!
司农寺?接收薯种?记录推广?在这个她刚刚苏醒、最虚弱的时刻?
初颜的心脏猛地一缩!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:太后的手…从未真正离开过北疆!这所谓的“接收”和“记录”,会不会是釜底抽薪的最后一步?在她昏迷期间,那些珍贵的薯种…还有薯灰合剂的秘密配方…是否已经暴露在这双看似谦恭的眼睛之下?
她猛地看向沈砚,用尽全身力气,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地吐出几个字:
“账册…周康…盯紧他…薯种…不能离营…”
沈砚和温如春浑身剧震!瞬间明白了初颜的担忧!两人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和后怕!
“殿下放心!”沈砚立刻沉声道,“薯种乃北疆根基,万民希望!臣等拼死护之!至于那周康…”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,“臣立刻去查!”
初颜疲惫地闭上眼,刚刚苏醒的巨大消耗让她几近虚脱。但她的脑中,却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着湍急的暗流。太后的反扑绝不会停止。薯灰合剂的奇效和红焰薯的丰收,是北疆的功绩,更是刺向慈宁宫最锋利的匕首!她必须在对方发动致命一击前,将这份胜果,牢牢钉死在帝国的功勋柱上!
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,在她虚弱的身体里,开始悄然酝酿。她需要一支笔,一张纸。她要以这残躯,写下最后一封,也是最致命的一封奏折!她要让这薯田的绿意和薯灰的奇迹,化作直捣黄龙的惊雷!
“小满…取…纸笔来…”初颜的声音微弱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本宫…要…上书…父皇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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