护龙山庄,议事厅内。
烛火通明,映照着段天涯风尘仆仆却难掩疲惫的面容。他将昨夜国宾馆内惊心动魄的探查经过,尤其是乌丸那诡异莫测、前所未见的武功路数,一一向端坐于上首的铁胆神侯详细禀报。
神侯凝神静听,面容沉肃,指节无意识地、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紫檀木扶手,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。
当听到乌丸竟能以左手掌力化出无形“火焰刀”气劲,猝然伤及海棠右肩时,那持续不断的叩击声骤然停止,神侯眼中精光乍现,一股凛冽的杀意稍纵即逝。
待天涯将前后经过全部说完,神侯眉头深锁,威严的面容上忧色与冷厉交织:
照你方才所言,这乌丸的真实武功修为,竟不在你之下?
段天涯面色凝重,沉声应道:回义父,昨夜我二人本意只是暗中探查,却不想甫一照面就被他死死缠住,难以脱身!此人不仅功力深厚雄浑,更兼作战经验老辣无比,心思诡谲难测。他当时佯装以右手大刀全力劈我,实则是算准了海棠会侧身援手,布下的诱敌陷阱。就在海棠出手刹那,他左掌蓄势待发的火焰刀劲骤然爆发,迅猛绝伦,实在令人防不胜防!
他语气愈发沉重,带着深深的后怕:其右手刀法刚猛霸道,已臻一流之境,而左掌这无声无息的火焰刀气,更是阴毒凌厉,防不胜防。若真以命相搏,生死相拼,三百招内,天涯…并无必胜把握!
说着,他声音转为急切,向前一步,义父!依天涯之见,皇上最好莫要接见此獠!若万不得已,非见不可,务请义父奏明圣上,贴身穿上那件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——此人武功路数邪门,心思难测,太过危险!
神侯缓缓摇头,目光投向窗外明亮的天色:天涯,你所虑极是。然我天朝乃泱泱大国,统御四方,威加海内。若因一介藩国使臣武功高强,便心生忌惮,避而不见,岂非令天下藩属耻笑,有损国体?这见,是避无可避了。
他倏然转身,斩钉截铁道:近日朝会面见,本王亲自护驾,寸步不离皇上身侧!本王倒要看看这乌丸,能在紫禁城内、朗朗乾坤之下,翻出什么浪来!
听闻义父将亲自护驾,段天涯紧绷的心弦稍松,脸上露出些许宽慰:有义父在皇上身侧运筹帷幄,洞察先机,天涯便放心了!
神侯微微颔首,话锋一转,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关切:海棠的伤势,现在如何了?
段天涯眼中立刻涌起浓重的愧疚,他低下头:海棠此番受伤,皆因救我而起!昨夜若非她为解我之危,贸然侧身援手,以她的机变与轻功,纵使不敌乌丸,也定能全身而退…是我连累了她!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,继续禀报:昨夜情势危急,她体内火毒灼伤经脉,神志已近昏聩。万般无奈之下,天涯只得动用昔年在东瀛伊贺派所学的紧急放血之法,为她刺穴泄毒,导引排出经脉中肆虐的火毒。此法虽显粗陋,但见效甚快,热毒排出大半后,她高热渐退,气息也趋于平稳。随后,我已即刻将她送回天下第一庄静养,相信有赛氏兄弟神医妙手,悉心调理几日,应无大碍。
神侯静静听着,当听到伊贺派放血之法时,沉稳的眼眸骤然一凝。他记得此法施行需要直接接触肌肤,认穴施针,方能准确导引毒血。
联想到海棠隐藏多年的真实身份,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深浓难测,缓缓开口道:
如此说来…你已发现,海棠是女儿身了?
段天涯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,随即单膝微曲,姿态谦卑:是…天涯无心之过!昨夜情非得已,只为救人!万望义父恕天涯冒犯之罪!
神侯沉默片刻,目光在段天涯低垂的头顶停留一瞬,终是抬手虚扶:起来吧。江湖儿女,事急从权,救命关头,何来冒犯之说?本王命她自幼女扮男装,本就是权宜之计,非是让她完全摒弃女儿家的身份。
提及这位视如己出的义女,神侯威严的眉宇间难掩愁容与怜爱。他负手踱了两步,声音低沉下来,叹道:
我只有这一个女儿…她自小与你、一刀一同长大,情同手足。她虽然一直扮作你们的弟弟,然她对你的心意,你可知晓? 神侯的目光再次落在段天涯脸上,锐利中带着探究,她一向对你格外亲近依赖。此番阴差阳错,让你知晓了她深藏多年的女子身份…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,女儿家的心思,便如春水决堤,再难如往日般平静了。
段天涯何等敏锐之人,立时听出神侯言语中对海棠的极度重视与对他态度的微妙试探。
海棠,自然是极好的,美丽、善良、聪慧、坚韧、重情重义....但是昨夜开始她那份日益明显、沉甸甸的情意,他却不敢承受,更无力承受!
一股混合着悲凉与宿命感的洪流瞬间攫住了他。他猛地抬头,眼中带着近乎痛苦的坚定,仿佛要将心底最深的隐痛挖出:
义父明鉴! 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说出下面的话,不瞒义父,数年前,天涯曾私下请天下第一神相天机子批过命盘。卦象显示…我命中主星乃七杀坐命!此乃大凶之煞,主孤克刑伤,煞重无比!无论爱上任何女子,最终都会因我命格之故,给她带来无法逃脱的厄运与灾劫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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