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一边,阴冷潮湿的密室之内,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。成是非与当朝太后相依于冰冷的陶坛之中,竟已从晨光熹微聊到了暮色四合。太后因那“十香软筋散”的药力,时而昏昏沉沉睡去,时而又被寒冷与心事惊扰,迷迷糊糊地醒来。不知不觉间,两人在这绝境之中,竟生出一种奇妙的相依之情。成是非自幼漂泊江湖,从未感受过母亲的温暖与絮叨;而太后深居宫中,儿女虽是她最大的牵挂,却难得有如此毫无顾忌、倾听她诉说家常与烦恼的对象。一种超越身份、近乎母子的奇妙亲情链接,在这绝望的黑暗中悄然滋生,让他们在这冰冷的囚笼里,竟感受到一丝诡异的温暖与慰藉。
太后又一次从短暂的昏睡中挣扎着清醒过来,强打起精神,努力支撑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,继续与成是非说话,仿佛只要话语不停,希望就未曾断绝。
成是非搜肠刮肚地想着话题,试图驱散这沉重的氛围,他像是寻常人家对着邻家阿婆扯闲篇般说道:“…是啊是啊,太后老太太。呃,我有个问题憋了好久,不知当问不当问?”
太后极其给面子地捧场,声音虽虚弱却带着十足的耐心与宽容:“成少侠但说无妨,本宫…听着呢。”
难得有一位如此尊贵又温柔的长辈愿意这般耐心、甚至带点纵容地听他说话,成是非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,语气变得又真诚又不好意思,摇了摇他唯一能动的脑袋:“呃,太后啊,我就是好奇…您头上那个后冠,是不是每天都要戴?我看那玩意儿金光闪闪,又大又沉,难道您的肩膀和脖子不累吗?而且戴上去肯定麻烦,脱下来估计更麻烦吧?”
太后闻言,竟真的认真想了想,然后点点头,语气带着一丝习以为常的无奈:“哦,你说后冠啊…是的,若无宫女在旁细心伺候,本宫一人是绝无可能自行戴上或卸下那凤冠的。”
成是非就像找到了知音,立刻接话,语气里满是替她着想的不平:“就是嘛!上面还缀满了那么多珍珠宝玉,沉甸甸的不说,万一走路不小心掉了一颗,岂不是亏大了?这才真正是‘财不可露眼’呢!你们这些皇宫里的贵人呀,就是喜欢拿这些又重又闪的东西来显摆,真是自找罪受…”
太后久居深宫,何曾听过这般直白又带着关切的大实话?而且成是非话语里九分是真心实意的关心,只有一分是玩笑般的建议,听得她心里暖融融的,也不由得跟着认真点头,甚至露出一丝苦笑:“成少侠教训的是…此话确有道理。若是…若是本宫此番能侥幸回去,定要…好好改一改这些繁琐的规矩。”
成是非听她这样说,心里明白,这深宫之中的许多事,她这位看似尊贵的太后,其实也常常身不由己。想到眼前这位善良的老妇人每天都要顶着那沉重的后冠,穿着层层叠叠的宫装,他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心疼,忍不住又开口,语气里带上了打抱不平的意味:“还有您那件最华贵的凤袍外披!我说给您做那件袍子的裁缝真该拉出去打板子!这么热的天儿,用料那么厚实,密不透风的,有没有搞错呀?要不是云萝那丫头之前非逼着我试穿了一下他们皇家的礼服,我都不知道这么受罪!要不是为了她,我才不穿呢!”
再一次从成是非口中听到女儿的名字,太后原本有些涣散的精神猛地一振,情绪又激动清醒了几分,她挣扎着向前倾了倾身体,声音带着哽咽与无尽的期盼:“成少侠!你…你既是云萝的朋友,她肯让你试穿宫装,必定是极信任你的!求你…求你大发慈悲,想想办法,救救他们…救救皇上和云萝吧…”
成是非被这样直白的信任和哀求弄得十分不好意思,脸颊发烫,连忙道:“什么少侠呀…伯母您太抬举我了。严格来说呢,我顶多算是个江湖上混饭吃的…呃…游侠?而且您也看到了,我现在自身都难保,被人像腌咸菜一样塞在这坛子里,怎么救他们呀…”他的声音越说越低,带着几分窘迫和无力。
太后闻言,眼中刚燃起的光彩又黯淡下去,化为一声长长的、充满绝望的叹息。她知道此事强求不得,可想到自己那一双可能正身处险境的儿女,泪水又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,无声地哭泣。
成是非见她落泪,顿时慌了手脚,连忙笨拙地安慰道:“太后老太太!您…您别着急呀!哭坏了身子可不值当!我相信铁胆神侯!他那么厉害,一定会带着护龙山庄的精锐保护好皇上的!肯定没事!”他顿了顿,语气变得有些迟疑,问出了一个埋藏心底许久的疑问,“不过…太后娘娘,我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…为什么…为什么皇上他要那么重用东厂那个曹正淳呢?连京城街边上玩泥巴的小孩子都知道,曹正淳是个顶坏顶坏的大奸臣啊!”
提到自己那个越来越不听劝的儿子,太后心中顿时涌起无尽的委屈、气愤与无奈,种种复杂情绪交织,让她又是一声幽幽长叹,充满了无力感:“哎…别提了…自从皇上他亲政以后,翅膀硬了,就…就再也不肯听我这个母后的话了…”她想到早逝的先夫,想到年幼登基、如今却与自己日益离心的儿子,想到这十几年来深宫中的辛酸苦楚与无边寂寥,满腹的委屈与担忧又能向谁倾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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