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渐浓,后院的紫茉莉开得更热闹了。雪嫣红搬了张竹凳坐在花丛边,看着伙计们往青石缸里倒花汁。新榨的紫茉莉花汁是淡紫色的,兑了安息香和杏仁油后,慢慢变成温润的藕荷色,像把晚霞揉碎了融在里面。
“姑娘,您这法子真神。”负责蒸馏花露的老伙计凑过来看,“按老法子做香膏,顶多香半个月,您加了这西域纯露,昨儿试做的那盒,搁了七天还香得很呢。”
雪嫣红笑着点头,手里转着个银簪——这是慕容云海送她的,簪头雕着朵小茉莉,花瓣薄得能透光。她想起现代的乳化技术,其实和古法的“油水相融”原理相通,不过是更讲究比例和温度罢了。她让伙计们用铜锅隔水炖花汁,严格控制火候在“微沸”,这样萃出来的油脂既不会破坏花的活性,又能锁住香气,这正是她把现代化学知识融进古法里的巧思。
正说着,前堂忽然传来一阵喧哗。春桃跑进来,手里举着张红纸,笑得脸颊通红:“姑娘!宫里的尚宫局派人来了,说要订咱们的‘紫茉莉’系列,给各宫娘娘分例用呢!”
雪嫣红接过红纸,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订单:“夜合香膏一百盒,紫琼露两百瓶,茉莉胭脂五十匣……”末尾盖着尚宫局的朱印。她忽然想起刚开店时,后宫的刘贵妃处处刁难,说她的胭脂是“市井俗物”,如今时过境迁,连宫里都要用上她的东西了。
“告诉来使,三日后取货。”雪嫣红把订单递给周掌柜,“让伙计们把最好的料都拿出来,胭脂里的金箔要用‘九炼金’,香膏的盒子用紫檀木,我亲自来贴花签。”
周掌柜刚走,就见慕容云海披着件月白披风走进来,发间还沾着点夜露。他刚从军机处过来,连朝服都没换,却先来看她的花缸。
“宫里的订单接到了?”他弯腰闻了闻缸里的花汁,眉头舒展着,“这味道比上次的试用品更清润些。”
“加了你的西域纯露。”雪嫣红替他拂去披风上的草屑,“忙完了?”
“嗯,北疆的布防定了,让老将军带着新兵营过去。”他牵着她往廊下走,灯笼的光透过纱罩洒下来,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“明儿要去城外的流民安置点,你要不要一起?”
雪嫣红眼睛亮了:“去那里做什么?”
“安置点里有不少女子,脸上生了秋癣,”慕容云海的声音沉了些,“你调的‘紫茉莉膏’不是能治燥痒吗?带去给她们试试,也让她们看看,日子总会好起来的。”
雪嫣红想起那些在战乱中失去家园的女子,她们藏在破布衫下的手,或许也曾涂过胭脂,也曾有过对美的向往。她点头时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,他的手总带着点凉意,是常年握剑、批阅奏章留下的温度,却总能把她的手捂得暖暖的。
第二日天不亮,雪嫣红就带着伙计们往安置点赶。马车里堆满了装“紫茉莉膏”的木盒,还有她特意调的止痒水,瓶身上都贴着朵手绘的小茉莉。安置点在城外的废弃营房,刚靠近就听见孩子们的哭声,混着风里的尘土味,让人心头发紧。
“雪姑娘来了!”负责安置的官员迎上来,脸上带着感激,“这些女眷们愁得很,说脸痒得夜里睡不着,您这药膏可真是及时雨。”
雪嫣红刚打开木盒,就有几个女子围了上来。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,颧骨上生着片红疹,看见盒里的膏体是淡紫色的,忽然往后缩了缩:“这颜色……莫不是有毒?”
旁边的女子也跟着附和:“咱们以前用的脂粉都是白的红的,哪有紫的?”
雪嫣红拿起块试用品,往自己手背上抹了点,膏体很快化开,留下层淡淡的香气:“这是紫茉莉花做的,您闻闻,只有花香,没有药味。不信您看,我自己也用。”
她摘下斗篷的帽子,露出光洁的脸颊:“我前几日也犯秋燥,涂了三天就好了。”
妇人半信半疑地接过药膏,刚抹上脸就“呀”了一声:“凉丝丝的,不痒了!”
周围的女子顿时涌了上来,你一盒我一瓶,很快就分去大半。雪嫣红看着她们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揣进怀里,眼里的愁苦淡了些,忽然觉得这比接到宫里的订单更让人欢喜——她调的胭脂水粉,从来都不是只为了贵女们的梳妆匣,更是为了让每个女子,哪怕在困境里,也能守住一点对美的念想。
慕容云海处理完公务过来时,正看见雪嫣红蹲在地上,教一个小姑娘用紫茉莉汁染指甲。小姑娘的手指冻得通红,却举着染成淡紫色的指甲,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。
“殿下。”雪嫣红抬头时,额角沾了点灰尘,像只偷喝了胭脂的小猫。
慕容云海递过块干净的帕子,忽然从袖里摸出个小布包,里面是几颗圆润的紫晶石:“西域商队送来的,说磨成粉掺进香膏里,能让颜色更透亮。”
雪嫣红看着那些紫晶石在阳光下泛着柔光,忽然想起他曾说过,烟雨阁的密信有时会用宝石粉做颜料,遇火才显形。原来他连这些都记在心里,把她的香膏方子,当成了和军国大事一样重要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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