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春的江南,本该是“沾衣欲湿杏花雨”的温润模样,可这年却透着反常的燥热。秦淮河的水位降得露出了河底的鹅卵石,沿岸的桃树抽了芽却迟迟不见开花,连空气里都带着尘土的干燥气息——自去年冬末至今,江南已三月未下一滴雨,苏州、扬州一带的稻田干裂得能塞进手指,不少百姓背着行囊往别处逃荒,往日热闹的街巷,此刻冷清得只剩风吹过屋檐的呜咽声。
这日清晨,苏州城外的土地庙前挤满了人。大多是穿着粗布衣裙的江南女子,她们手里捧着盛着清水的陶碗,脸上都涂着淡淡的胭脂,胭脂从颊边晕开到眼角,像初春桃花映在春水间的淡红,身上则穿着洗得发白的水红裙,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动,远远望去,竟像一片缺水枯萎却依旧倔强的桃花林。
“这‘桃花汛妆’都画了三日了,怎么还不下雨啊?”一个年轻女子喃喃自语,声音里满是焦虑。她叫阿桃,是附近村落的农女,家里的三亩稻田已干裂得无法下种,父亲为了找水,昨日去了几十里外的山涧,至今未归。
旁边的老妇人叹了口气,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:“别急,心诚则灵。咱们江南女子画桃花汛妆祈雨,可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——桃花汛是开春第一场雨,画着这妆求雨,是盼着老天爷开恩,像往年一样,给咱们降场能灌满河渠的好雨。”
可这话刚说完,一阵热风刮过,扬起地上的尘土,不少女子脸上的胭脂被吹得发花,水红裙上也沾了不少灰。阿桃看着手里陶碗里渐渐蒸发的清水,眼眶红了:“再不下雨,别说稻田了,连咱们喝的水都快没了……”
就在这时,一辆乌篷船缓缓停靠在不远处的码头。船帘掀开,雪嫣红走了下来,她穿着一身月白襦裙,裙摆上绣着几株兰草,手里提着一个竹篮,里面装着她特意带来的胭脂和香露。她是昨日从京城赶来的——慕容云海回京城后,便书信告知她江南干旱的情况,说百姓们正靠祈雨度日,盼着她能去江南看看,或许能帮上忙。
“姑娘们,你们这是在祈雨吗?”雪嫣红走到土地庙前,看着眼前的女子们,轻声问道。
阿桃抬起头,见她穿着干净整洁的襦裙,不像是逃荒的人,便点了点头:“是啊,可祈了三日,一点雨都没下。”
雪嫣红看着她们脸上的桃花汛妆,眼底泛起一丝心疼。这妆容本是江南女子迎接桃花汛的喜庆妆扮,如今却成了祈雨的寄托,可见百姓们已是走投无路。她蹲下身,从竹篮里取出一个小瓷瓶,打开后,一股清冽的茉莉香扑面而来:“这是我制的茉莉香露,你们先擦擦脸,免得中暑。光靠祈雨不行,咱们得想办法找水、存水。”
“找水?去哪儿找啊?”阿桃眼睛一亮,连忙凑过来。周围的女子们也都围了过来,眼里满是期待。
雪嫣红站起身,望向远处的村落和田野:“我先去看看你们的河渠和稻田,或许能想出办法。”
阿桃立刻应下:“我带您去!我知道哪里的河渠堵了,哪里的水井干了!”
跟着阿桃往村落走,沿途的景象让雪嫣红心里愈发沉重。干裂的稻田里,禾苗的枯根露在外面,像老人干瘪的手指;村口的老井已见底,井台上布满了深深的裂痕;河渠里堆满了淤泥和杂草,只剩下浅浅一滩浑浊的水,几只鸭子在里面艰难地扑腾着,连羽毛都失去了光泽。
“去年冬天太旱,河渠就没存多少水,今年开春又没下雨,就成了这样。”阿桃指着河渠,声音哽咽,“村里的老人们说,要是再过十日还不下雨,咱们就得全村逃荒了。”
雪嫣红蹲下身,用手摸了摸干裂的土地,土地滚烫,一捏就碎成了粉。她又走到河渠边,查看淤泥的厚度,心里渐渐有了主意:“阿桃,你们村里有多少壮丁?还有,附近有没有竹林和废弃的水车?”
阿桃愣了愣,随即道:“壮丁有二十几个,都在家等着找水;竹林有,就在村后的山脚下;水车去年水患时被冲坏了,还放在村头呢。”
“好。”雪嫣红点点头,“你去召集村里的壮丁和妇女们,咱们不祈雨了,一起修河渠、修水车,再用竹子做些储水的竹槽,肯定能找到水、存住水。”
可这话一出,不少村民都露出了质疑的神色。一个老汉皱着眉:“姑娘,你一个外乡人,懂怎么找水?咱们祖祖辈辈都是靠天吃饭,祈雨都没用,修河渠能行吗?”
雪嫣红没有辩解,只是笑着道:“大爷,您先让壮丁们跟着我清理河渠,要是清理完还没水,咱们再想别的办法。我带来了些粮食和药品,先给大家分了,咱们吃饱了有力气干活。”
说着,她让随从把船上的粮食和药品搬了下来。村民们见她不仅没要好处,还主动给大家分粮食,心里的疑虑消了些。阿桃的父亲这时正好回来,他浑身是汗,手里提着一个空水桶,见村里来了外人,还在分粮食,便问清了情况,随即对村民们道:“我看这位姑娘是真心想帮咱们,不如试试!总比坐等着逃荒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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