麒麟殿内,兵戈铁血的余韵仍在梁柱间嗡鸣,五大军区司令眼中未熄的战火与黑冰丞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交织,让这煌煌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成了铁块。扶苏的目光,却如同探照深渊的明灯,缓缓移开,落在了文官班列中一位身形微胖、面庞圆润却难掩精悍之气的官员身上。
工部尚书,程邈。
这位昔日以书法精妙着称的能吏,自执掌工部以来,早已被炉火烟尘淬炼得判若两人。他此刻的神情颇为微妙——既有工坊大匠盘点杰作的自豪,又带着几分被时代洪流裹挟的恍惚。见帝王目光投来,他连忙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激荡,一步踏出班列,动作甚至因急促而略显笨拙,与方才蒙恬的雷霆之势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臣!工部尚书程邈!启奏陛下!”
程邈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与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,如同日夜轰鸣的工坊本身。
“始平二年,工部上下,托陛下洪福,赖皇家学院诸院鼎力襄助,更仰赖户部金山银海之支撑,于帝国百工诸业、营造基建、器物革新诸事……实可谓……日新月异,目不暇接!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寻找最贴切的形容,最终化作一声感慨,“臣……臣有时晨起观览各地呈报之新物名录,至夜深犹未能尽阅!其势之汹涌,远超臣之预料!”
这番开场白,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真实感,瞬间冲淡了殿内凝重的杀伐之气,引来几声善意的轻笑,随即又被更大的好奇所取代。
“陛下圣明烛照,以‘创新’为魂!”程邈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力量,“皇家学院内,工学、农学、化学院诸院,百家争鸣,奇思妙想如泉喷涌!工部将作监与之互通有无,凡有奇巧之图、精妙之思,辅以陛下所言之‘实验’之法验证可行,则户部拨款、工部调集物料匠人,立时投入试制!此等通力协作、不计成本之支持,前所未有!故始平二年,帝国新出之器物,或关乎民生,或用于军备,或利及百业,其品类之繁、数量之巨、效用之奇,实难尽数!”
他首先指向了帝国最直观的蜕变——山河再造:
“陛下!首功当推火药技艺之大成,及水泥之海量产出!”程邈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,“昔日徐福院长以火药炼丹,今其技艺已为化学院入门之课!开山裂石之‘炸药包’,如今在各大矿场、筑路工地,几乎成为匠人练手之常物!去岁一年,仅工部所辖各处工程,消耗炸药包便逾数十万斤!其声若惊雷,其力可摧山!”
他猛地指向大殿西南方向,仿佛要穿透厚重的宫墙:
“得益于此,昔日难于上青天之蜀道,今已彻底贯通!凿穿群山,铺设水泥驰道!蜀地之米粮、蜀锦,日夜不息,循此坦途,如江河奔涌,输往帝国四方!此路一通,蜀地千年之困顿,一朝尽解!”
程邈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,他展开双臂,仿佛要拥抱整个帝国:
“不止蜀道!陛下!始平二年,工部督造,各郡县戮力同心,帝国境内所有郡县治所之间,驰道、直道网络,已全部贯通!且皆按陛下所定新规,拓宽加固!其路面之宽,已达旧时标准秦轨六倍有余!六车并行,畅通无阻!帝国血脉,至此真正畅通无阻!”
此言一出,殿内群臣无不震动!驰道网络的彻底贯通与拓宽,其意义丝毫不亚于一场大捷!这意味着帝国中枢对地方的控制力、资源的调配力、军队的机动性,都将跃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!
“其二,水利兴修,泽被万代!”程邈的汇报转向滋养万民的命脉,“工部主导,各郡县实施,去岁于帝国境内,依山川地势,兴建大、中、小型水库,计二百零四座!疏通淤塞、拓宽河道一百零五处!此等水库星罗棋布,如明珠缀于帝国版图,旱时可溉田,涝时可蓄洪,惠及田亩无数!”
他话锋一转,透出更宏伟的蓝图:
“尤值一提者,工学院水利科、农学院诸位大贤,正倾力研讨陛下所言之‘驯服黄河’之策!其方案已初具雏形,意在上游筑高坝以蓄水调洪,于中下游险要处加固堤防、修建分洪泄水之巨闸!此策若成,功在千秋!臣斗胆预言,一旦方案成熟,经陛下御览钦准,工部即刻调集倾国之力,付诸实施!届时,肆虐千载之黄河水患,将为我大秦所用,化害为利,滋养两岸沃野千里!帝国腹心,再无洪涝之忧!”
想象着黄河被驯服的景象,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。这已非人力,几近改天换地之神迹!
程邈的汇报节奏加快,如同展示琳琅满目的珍宝:
“其三,民生百器,层出不穷!此乃陛下新政惠及万民之最直观体现!”他脸上洋溢着光彩,“工部将作监与工学院博士,往来密切,几成一家!新物之研发,如火如荼!每月必有二十种以上新品,经‘实验’之法试制,验证其效!而其中能改善民生、提升效率、可大规模量产者,每月亦不下五种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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