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看似宽慰,实则暗藏机锋。“背后有人指使”、“目的为何”、“牵扯复杂”、“谨慎”,每一个词都意有所指。
那位副都御史接口道:“张公所言极是。下官听说,那茂儿爷专挑些有头有脸的人家下手,诸如第二鸿、钱福之流,坊间竟还有些愚民为其叫好,称其什么‘义盗’,真是是非不分,混淆视听!李大人查案时,切莫被这些虚妄之言所惑,需牢牢把握朝廷法度为准绳。”
李致贤心中明了,这是在敲打他,不要同情茂儿爷,更不要深究那些“有头有脸”人家可能存在的污点。他微微一笑:“大人提醒的是。下官职责所在,自当以律法为准,缉拿元凶,追缴赃物,还京城一个安宁。”
张世荣点了点头,忽然话锋一转,目光似无意地扫过李致贤:“说起第二鸿,他那枚失窃的玉佩,据说是祖传之物,颇为珍贵。致贤可曾细查过此物?”
李致贤心头一跳,面上却依旧平静:“卷宗中确有记载,下官亦询问过第二员外郎,只知是传家之宝,样式古朴。尚书大人莫非对此物有所了解?”
张世荣呵呵一笑,眼神却深邃难测:“老夫也只是听闻,似是与前朝旧制有些关联,具体也不甚了了。只是觉得,此等古物失落,甚是可惜。致贤若能将此玉佩寻回,不仅是破了案,也是保全了一件古宝,功德无量啊。”
他话语轻松,但李致贤却敏锐地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探究之意。张世荣为何单独提及玉佩?他是真的关心古物,还是…他也知晓些什么?
宴席继续,张世荣不再谈论公事,转而问起李致贤在静水县的政绩,言语间颇多赞许,甚至表示曾在陛下面前为其美言。这看似亲切的拉拢,却让李致贤更加警惕。糖衣之下,往往藏着炮弹。
期间,有美艳歌姬入内献舞,丝竹悦耳,舞姿曼妙。但李致贤却注意到,张世荣虽然看似在欣赏,眼神却始终清明,偶尔掠过他这边时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。
酒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,方才散席。张世荣亲自将李致贤送至厅堂门口,握着他的手,语重心长地道:“致贤啊,京城不比地方,水深浪急。你年轻,有锐气是好的,但也要懂得审时度势。有些案子,能破则破,若实在难破,也不必过于执着,保全自身,方是长久之道。日后若遇难处,可随时来府中寻我。”
这番话,看似关怀体贴,实则充满了暗示与警告。“审时度势”、“不必过于执着”、“保全自身”,几乎是在明示他不要在茂儿爷案上深究,尤其可能不要触及某些敏感区域。
“多谢尚书大人教诲,下官谨记。”李致贤躬身行礼,态度恭谨,心中却是一片冰冷。
乘轿离开张府,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。夜风透过轿帘吹入,带着凉意。李致贤靠在轿壁上,闭目回想着今晚宴席上的每一幕,每一句对话。
张世荣的拉拢与警告,陪客们的旁敲侧击,以及对第二鸿玉佩那看似无意实则刻意的提及…这一切都表明,茂儿爷案绝非孤立的刑事案件,它已经触及了京城权力格局的神经。张世荣显然不希望案子查得太深,尤其可能不希望对第二鸿这类与他或有千丝万缕联系的“善人”进行深挖。
那么,茂儿爷针对这些人的行动,是否在无意中,或者说有意地,触动了张世荣的利益网?
回到中枢令衙门书房,已是深夜。亲信随从前来回报,称张府今晚并无其他异常宾客,但府邸守卫极其森严,暗哨遍布,可见张世荣其人之谨慎。
李致贤挥退随从,独自坐在烛光下。案头,是马庸带来的茶农口供,是记载着“伪善”失主们的卷宗,还有那份泥金请柬。
一张巨大的、无形的网,似乎正向他笼罩而来。网的一端,是神秘莫测的茂儿爷;另一端,是权倾朝野的张世荣;而他自己,则站在网中央,手握着一堆看似杂乱却可能致命的线索。
下一步,该如何走?
是听从张世荣的“劝告”,明哲保身,敷衍了事?还是顶着压力,继续深挖下去,揭开那可能震惊朝野的真相?
窗外,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头鹰啼叫,划破夜的寂静,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。
李致贤的手指,无意识地敲击着那份关于第二鸿玉佩的卷宗,眼中闪烁着挣扎与决断的光芒。
悬念,如同这深沉的夜色,浓得化不开。而风暴,似乎才刚刚开始积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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