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枢令衙门的书房内,空气仿佛凝固了。李致贤指间夹着那张被添上朱红印记的画像副本,久久未动。那印记线条简约,却带着一种原始的、近乎狞厉的力量感,像火焰,又像某种抽象的鸟喙或利爪,刺目地印在猫鹰面具的额心,仿佛给这个神秘的盗魁烙上了一个专属的徽记。
挑衅。这是最直接的解释。
一种肆无忌惮的、近乎戏耍的挑衅。
对方不仅在告诉他“我知道你画了我”,更是在宣告“我甚至能轻易触及你视为机密的核心”。这轻描淡写的一笔,比任何血腥的警告更让李致贤感到脊背生寒。它揭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:他这看似铜墙铁壁的枢令衙门,在对方眼中,或许处处都是漏洞。送画师出去的亲随?衙门口的守卫?亦或是……他身边某个看似可靠的人?
信任如同精美的瓷器,一旦产生了第一道裂痕,便再难恢复原状。李致贤的目光缓缓扫过书房内的每一件摆设,每一个可能的角落,第一次感到这权力象征之地,也充满了无形的眼睛。
“查。”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压抑的怒火与冰冷的决心,“今日接触过吴画师的所有人,从他进入衙门到离开街角,每一个环节,都要秘密彻查。那个乞儿,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。”
“是!”赵干领命,脸色同样凝重。他知道,这已不仅仅是追捕盗匪,更是一场关乎尊严与安全的隐秘战争。
李致贤将画像副本锁入一个暗格,仿佛要将那刺眼的印记连同其代表的羞辱一并封存。然而,印记可以锁住,心中的波澜却难以平复。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案头堆积的卷宗上。茂儿爷的嚣张必须回应,但回应需要更扎实的根基,他不能被情绪牵着鼻子走。
他的目光落在了另一摞卷宗上——那是他之前以“梳理旧案,以儆效尤”为名,从刑部档案库调阅的、一些与张世荣或第二鸿派系有关的陈年旧案。其中,就夹杂着几份关于十多年前那场震惊朝野的“先太子谋逆案”的边缘卷宗。当时他只是顺手为之,意图从过往的蛛丝马迹中寻找张世荣等人构陷政敌的惯用手法,以期在未来的朝堂交锋中有所准备。
此刻,在茂儿爷画像带来的冲击下,在龙凤玉佩引发的重重疑云中,他鬼使神差般地,再次翻开了那些纸张已然泛黄、字迹有些模糊的旧档。
案卷记载语焉不详,核心部分几乎被刻意抹去,只留下“结交外臣”、“图谋不轨”、“证据确凿”等空洞的罪名,以及最终“废黜太子,圈禁至死”的冰冷结局。关于太子府的查抄记录更是简陋,只列出了部分罚没的财产清单,对于人员处置,尤其是太子家眷的下落,几乎一笔带过。
然而,在翻阅一份当年参与查抄太子府的底层官员名单时,一个名字引起了李致贤的注意——陈望。名单备注里写着,此人时任东宫翊卫校尉,因“涉案不深,查无实据”,在太子被废后,被调离京城,贬至一个偏远小县担任县尉,此后便再无音讯。
李致贤之所以注意到这个名字,是因为就在他调阅这些旧档后不久,吏部一份关于地方官员考绩的例行公文里,恰好提到了这个陈望。他因“年老体衰,不堪驱驰”,已于上月获准致仕,并因原籍在京,近期已返回京城居住。
一个早已被时代洪流冲刷到边缘的太子旧部,一个刚刚返回京城、几乎无人关注的退休老吏。是纯粹的巧合,还是……某种冥冥中的牵引?
李致贤心中一动。他隐隐觉得,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。陈望级别不高,未必知晓核心机密,但作为曾经的东宫翊卫,他很可能见过、听过一些被正史和官方档案刻意忽略的东西,比如……那枚龙凤玉佩的来历?比如太子府被查抄当夜某些不为人知的细节?
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便难以遏制。他立刻吩咐赵干,不动声色地去查探这个陈望的详细住址以及近况,并强调务必隐秘,绝不能引起任何方面的注意。
安排完这一切,窗外已是暮色四合。京城华灯初上,勾勒出与白日截然不同的繁华轮廓。但李致贤知道,在这片璀璨之下,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暗影与秘密。
接下来的两日,风平浪静。旧城区的粥棚施药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,亲随们传回的消息多是琐碎的市井见闻,并未发现茂儿爷或其核心党羽的直接踪迹。对衙门内部的排查也进展缓慢,那个撞了吴画师的乞儿如同人间蒸发,再无踪影。而济贫院周围,那股神秘的监视力量似乎也收敛了许多,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僵持状态。
但李致贤并未放松警惕,他知道,这平静很可能只是暴风雨前的假象。
第三日深夜,衙门外更鼓敲过三响。李致贤仍在灯下批阅公文,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悠长。忽然,一阵极轻微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叩门声响起,不是来自书房正门,而是通向后面一条僻静小巷的侧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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