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宸殿偏殿那场充斥着宗室压力与苦主哭诉的召见,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,将沉重的压力与紧迫感,严严实实地笼罩在了中枢令衙门的上空。十日之期,如同一道催命符,悬于李致贤头顶,每一刻的流逝,都伴随着无声的倒计时。
返回衙门的路上,李致贤面色沉静,心中却已如沸鼎。孙铭跟丢陈老板的消息,印证了张世荣势力无孔不入的渗透与警惕;而皇帝那看似公允、实则不容置疑的限期,则彻底断绝了他徐徐图之的可能。
衙门内的气氛,因他的归来而愈发凝滞。赵干等人虽不知宫中具体情形,但从他眉宇间化不开的凝重与随之而来的、更加隐秘而急促的指令中,也嗅到了风暴将至的气息。
内部肃清在绝对保密中进行,几个平日接触核心信息、行为略有可疑的吏员被不动声色地调离了关键岗位,或安排了远差,但真正的“内鬼”是否已被揪出,李致贤并无十足把握。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,让他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。
对胡记当铺的监视在加倍进行,但回报的消息多是寻常往来,并未发现与玉佩直接相关的异常。那枚关乎“嫡统”的重器,仿佛石沉大海,没有在当铺这个可能的销赃渠道中激起半点涟漪。是茂儿爷尚未出手?还是他另有渠道?亦或,这根本就是一个误导?
时间在焦灼中又过去了两日。第八日的黄昏,李致贤正在书房对着一幅京城详图,反复推敲茂儿爷可能的活动轨迹与藏身之处,一名心腹亲随悄然入内,递上一封没有落款的密信。
“大人,有人从门缝塞进来的。”
李致贤心中一动,接过密信。拆开一看,里面只有寥寥数字,笔迹潦草,仿佛仓促写就:
“今夜子时,城南废砖窑。”
没有署名,没有缘由。
李致贤的瞳孔微微收缩。城南废砖窑,那是比荒冢坡、废弃染坊更加偏僻、人迹罕至的地方。是谁传来的消息?是茂儿爷终于要再次与他接触?还是张世荣布下的又一个杀局?
接连的遇险与“身边人”的警告,让他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这封突如其来的密信。然而,皇帝限期的压力,以及内心深处对打破僵局的渴望,又让他无法轻易放弃任何一丝可能。
去,还是不去?
这像是一场赌上性命与前途的豪赌。
就在他权衡利弊,难以决断之际,门外传来通传——宫中的王公公来了。
王公公是皇帝身边颇为得用的内侍之一,他的到来,往往代表着皇帝有额外的旨意或垂询。
李致贤立刻收敛心神,将密信纳入袖中,整了整衣冠,迎了出去。
王公公并未带来新的旨意,而是传达了口谕:陛下于御花园散步,念及玉佩一案,召李中枢令即刻入宫,伴随圣驾,禀报案情进展。
御花园召见?伴驾禀报?
这并非正式朝会,气氛或许会稍显宽松,但伴君如伴虎,在皇帝面前,一言一行都需万分谨慎,尤其是在这限期将至的敏感时刻。
李致贤不敢怠慢,立刻随王公公入宫。
时近傍晚,御花园内暮色初临,宫灯次第亮起,在奇石曲水、嘉木繁花间投下朦胧的光晕。皇帝并未乘坐步辇,只带着少数几名内侍,负手缓行于蜿蜒的石径上,看似闲适,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郁。
李致贤趋步上前,依礼参拜。
“平身吧,陪朕走走。”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。
“是,陛下。”李致贤起身,落后半步,恭敬地跟在皇帝身侧。
两人沿着开满晚香玉的小径沉默地走了一段。花香馥郁,沁人心脾,但李致贤却无暇欣赏,心中紧绷着一根弦,等待着皇帝的垂询。
果然,皇帝开口了,语气平淡,却直指核心:“李爱卿,十日之期,已过两日。旧城区监控,可有所获?那茂儿爷,是依旧杳无踪迹,还是……已在你掌控之中?”
李致贤心念电转,知道绝不能回答“杳无踪迹”,那只会让皇帝失望,加剧压力。他必须给出一些看似积极、实则留有余地的信息。
“回陛下,”他斟酌着词句,“臣加派了得力人手,对旧城区几个重点区域进行了更严密的布控,并结合其过往行动规律,大致圈定了几个其最有可能藏匿或活动的核心范围。目前……已发现一些蛛丝马迹,正在进一步核实排查之中。”
“哦?核心范围?”皇帝脚步未停,目光掠过一丛开得正盛的芍药,“说来听听。”
李致贤硬着头皮,将之前推断的、以废弃织坊、染坊为中心的那片区域,稍作模糊化处理,禀报了上去。这既是实情,也为他后续可能在那片区域的行动,提前做了一个铺垫。
皇帝听罢,不置可否,转而问道:“那销赃渠道呢?胡记当铺……朕记得你之前提过,监控可有何发现?”
李致贤心中微凛,皇帝竟然记得他之前奏报中随口带过的当铺名字!这说明皇帝对此案的关注,远比他想象的更为细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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