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档案库密室内仅有几盏油灯摇曳,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,投在满墙的卷宗之上,仿佛无数往事在暗处低语。李致贤方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,仍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,字字如锤,砸在赵茂心头。
“……李某斗胆推测,阁下恐非寻常盗匪,而是——与太子有极深渊源之人。”
赵茂,或者说,那个多年来只以“茂儿爷”身份活于阴影中的男子,此刻僵立原地。面具虽遮掩了他大半面容,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,却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锋芒,只剩下巨大的、几乎无法承载的震动。他握着短刃的手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,微微颤抖。若非多年刀头舐血练就的本能支撑,他几乎要站立不稳。
密室中一片死寂,唯有灯花偶尔爆开的“噼啪”轻响,反而更衬得这寂静沉重迫人。
李致贤并未催促,也未再进逼。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,目光平和却坚定地看着对方,仿佛早已预料到对方会有如此反应。他像一位经验丰富的渔夫,已抛下了最关键的饵,此刻正耐心等待着鱼儿自己挣扎、思考,最终咬钩。他深知,自己刚才那番话,揭开的不仅仅是一个隐藏多年的身份,更是一段血泪交织、不堪回首的过往,足以让任何心志坚毅之人为之崩溃。
**(一)惊雷乍响,往事如潮**
赵茂的脑海中,此刻正掀起滔天巨浪。
李致贤的推论,像一把精准无比的钥匙,猛地撬开了他刻意尘封了十几年的记忆铁箱。无数混乱的、模糊的、被他强行压抑的画面,不受控制地翻涌而上……
**……华丽的宫殿,温暖的怀抱。** 那是一个极其模糊的影像,仿佛隔着重纱。他只记得一种温暖安心的感觉,一个女子轻柔的哼唱,还有她发间淡淡的、好闻的香气。那是母亲吗?他不敢确定,那印象太淡,淡得像一场梦。
**……颠簸的马车,刺骨的寒风。** 然后是突如其来的颠簸、混乱。他被塞进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,外面是兵刃交击声、惨叫声,还有温热的、带着腥气的液体溅到遮挡物上的声音。他吓得浑身发抖,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。一个苍老而焦急的声音在耳边低语:“殿下,别出声……无论如何,活下去……”
**……冰冷的雨夜,荒野中的濒死。** 不知过了多久,他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岭,又冷又饿,蜷缩在破庙的角落,听着外面野狗的吠叫,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。
**……直到那个粗犷却温暖的汉子出现。** 老土匪看着他,那目光里没有怜悯,没有算计,只有惊奇和一种说不清的复杂。他给了他一个粗糙却管饱的饼,一件带着汗味却温暖的旧棉袄。那是他流亡以来,第一次感受到“活着”的实感。
**……茂山寨中,老土匪亦父亦师的教诲。** “俺不管你以前是啥金枝玉叶,到了这,就是茂山的人!” “人可以穷,可以当匪,但不能没了良心!” “劫富济贫,咱也得讲个‘义’字!” 这些话语,伴随着严格的武艺教导、偷偷请来的夫子教授的圣贤书,共同塑造了如今的赵茂。老土匪知道他心有血海深仇,却从不点破,只是默默地为他积蓄着力量,直到临终前,才将那血书和半块玉佩,连同那个惊天秘密,一并交托给他。
这些被他深埋心底的记忆碎片,此刻被李致贤的话语串联起来,形成了一条清晰得令人心惊的链条。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身世不凡,背负着血仇,但当“先太子遗孤”这个具体而沉重的身份被赤裸裸地揭开时,所带来的冲击力,远非他自己默默背负时所能比拟。
这不再是模糊的仇恨,而是明确的身份;这不再是个人的恩怨,而是牵扯到帝国正统、朝堂格局的惊天秘辛。
**(二)信任与陷阱,一念生死**
内心的惊涛骇浪稍平,紧随而至的便是极度的警惕和怀疑。
赵茂猛地抬起头,目光重新变得锐利,如同受惊的野兽,紧紧锁定李致贤。他沙哑着开口,声音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显得有些失真:
“李大人……好厉害的推演功夫。仅凭些许线索,便能编排出如此……动听的故事。”
他刻意加重了“编排”和“动听”二字,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。
“你究竟是何目的?”赵茂向前踏出一步,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,“是张世荣派你来试探?还是皇帝陛下……觉得我这‘余孽’碍眼,欲除之而后快?演这一出‘愿知冤情’的戏码,不过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,套取更多‘罪证’,好将我这‘反逆之后’彻底钉死?”
他不能不信。这十几年,他活在谎言、背叛和追杀之中。除了茂山那群生死与共的弟兄和老土匪,他不敢相信任何人。尤其是朝廷命官,位高权重如李致贤者。他们代表着那个害死他父母、让他流离失所的庞大体制。与他们合作,无异于与虎谋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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