档案密室的暗门在身后无声合拢,将李致贤探究的目光与那令人窒息的沉重氛围隔绝开来。赵茂——或者说,茂儿爷——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,在狭长而黑暗的密道中,剧烈地喘息着。方才在密室中强行压下的惊涛骇浪,此刻才真正席卷而来,几乎要冲垮他坚韧的神经。
李致贤的话,如同烧红的烙铁,在他心上狠狠烫下了一个印记。
“先太子遗孤”。
这四个字,他从小就知道与自己有关,却从未有人如此清晰、如此肯定地当面道破。从老土匪临终前模糊的交代,到他自己根据母亲血书和玉佩的拼凑猜测,这份认知始终蒙着一层自我保护的薄纱。而李致贤,一个朝廷命官,竟凭着蛛丝马迹,亲手撕开了这层薄纱,将血淋淋的真相摊开在他面前。
(一) 暗影独行,心潮难平
密道内一片漆黑,唯有他因急促呼吸而带起的微弱气流声。他伸手,缓缓抚上脸上冰冷的面具边缘,指尖触及的是一片冰凉的金属,以及其下微微发烫的皮肤。这面具,他戴了太久,久到几乎要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。它既是保护,也是禁锢,象征着“茂儿爷”这个游走于黑暗中的身份。
而李致贤,却试图将他从这黑暗中拉出来,暴露在阳光之下。
“信任”二字,于他而言,重逾千斤,也危险万分。他的一生,几乎就是由背叛与追杀编织而成。除了茂山上那些过命的兄弟和老土匪,他还能信谁?李致贤的言辞恳切,目光坦荡,逻辑也无懈可击……但这会不会是更高明的骗局?张世荣老奸巨猾,难道不会布下这等欲擒故纵之局?
他闭上眼,脑海中闪过李致贤方才的神情——那种带着学者般的探究、官员的责任感,却又夹杂着一丝对不公之事的愤慨的复杂眼神。那不似作伪。尤其是当李致贤说出“愿以性命、仕途乃至身后清名,赌一个真相,赌一个公道”时,赵茂能感受到那股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这与他在官场中见过的那些蝇营狗苟之徒,截然不同。
两种念头在他脑中激烈交锋,如同两军对垒,厮杀的战场便是他的内心。一方面是对官方身份根深蒂固的不信任,是十几年亡命生涯锤炼出的生存本能,在尖声警告他,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,一步踏错,便是万劫不复,不仅自身性命难保,更会连累茂山一众弟兄,让父亲的沉冤永无昭雪之日。
另一方面,则是李致贤所展现出的能力与“可能性”。此人能抽丝剥茧查到这一步,其智慧与毅力不容小觑。他身处中枢令要职,拥有自己无法企及的官方资源和信息渠道。若他真心相助,平反之路无疑会顺畅许多,甚至可能是唯一一条能通往光明的路径。更重要的是,李致贤对“公道”的执着,隐隐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。他复仇,不仅仅是为了杀戮,根本上,是为了讨回一个“公道”,为了父亲和母亲那被玷污的名誉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粗重的喘息渐渐平复。黑暗中,他猛地睁开双眼,眸中虽仍有挣扎后的血丝,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冷冽。
他不能全信,但……也不能放弃这丝微光。
老土匪说过,有时候,最大的风险也意味着最大的机遇。他需要验证,需要投石问路。
(二) 决意试探,抛出诱饵
心思既定,赵茂不再犹豫。他身形一动,如同融入暗影的狸猫,沿着复杂的密道迅速穿行。这条密道并非直通外界,而是连接着城中几个隐秘的据点,是他经营多年的退路之一。
他来到一处更为狭小的暗室,这里储存着一些应急物品和简单的伪装工具。他快速脱下夜行衣,换上一套半新不旧的灰色布衣,戴上斗笠,脸上也做了简单的修饰,瞬间从一个神秘的夜行者,变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市井百姓。
他从贴身衣物中,取出一个用油布小心翼翼包裹着的小物件。打开油布,里面并非那枚真正的龙凤玉佩,而是一块材质、色泽都与真玉佩极其相似,但雕工略显粗糙,细节也不同的仿制品。这是他当年为混淆视听、方便调查而特意找人制作的几块赝品之一。
他摩挲着这块假玉佩,冰凉的触感让他思绪更清。将真玉佩的相关线索交给李致贤,是绝对不可能的,那无异于将最大的把柄拱手送入。但若不给任何线索,则无法试探出李致贤的真实意图和能力。
那么,就给他一个“半真半假”的线索。
“永昌当铺”和“六指老朝奉”是真实存在的。这家当铺表面上做着正经生意,实则也是京城地下销赃网络的一个不起眼的节点,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但又不够“烫手”的物件。那老朝奉姓吴,左手天生六指,为人谨慎而贪婪,只要价钱合适,嘴巴可以很“松”。赵茂在过去调查玉佩流向时,曾与他打过交道,知道此人隐约了解一些关于特殊玉佩的风声,但所知有限,且真假难辨。
将李致贤引向那里,有几个目的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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