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敢再想了,毕竟她是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,毕竟赖陆要的是她去江户,且以母侍之,届时一旦有个差池,有……有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,他大可以骂她无耻背德。
彼时名损了,权柄更交了出去,还不就只剩匍匐乞食一途了吗?她猛地闭上眼,描绘精致的眼角旁,睫毛剧烈地颤抖着,但这一次,颤抖的根源更多是源于一种“看清逆贼本质”的、自我认证的愤怒。
“此僚……其心可诛,其行可灭!”她自语道,声音里再无沙哑,只剩下被“大义”填充后的冰冷与坚硬。
于是淀殿自跪坐於案前,身影被跳动的烛光投在昏暗的墙壁上,拉得细长而孤峭,如同一尊即将赴难的神像。
她的指尖拂过纸面,冰凉的触感却激得皮下血液奔涌如沸。方才种种,如鬼魅般再度袭来:正荣尼呈上的、那封字字谦恭却句句如刀的回信;荷兰使者那张开合不休的嘴,吐露着「哈布斯堡伦理」、「神圣婚姻」等令人齿冷的词句……这些碎片在她脑中疯狂旋转,最终与羽柴赖陆那庞大、沉默、充满压迫感的虚影重合!
那不是劝诫,是亵渎。不是谏言,是觊觎。
一股混合着母兽护雏般的暴怒与被彻底冒犯的恶寒,瞬间冲垮了她最後的矜持。她猛地攥紧了拳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,却也让她几近沸腾的神智骤然冷静下来,凝结成一片无声无垠的冰原。
就在这片冰原之下,一股截然相反的、灼热的战栗却悄然顺着脊椎窜起,带来一阵眩晕。那感觉并非恐惧,而更像一头敏锐的母兽,在嗅到足以彻底压制并征服自己的、更强大同类的气息时,从骨髓深处被唤醒的、既惊惧又兴奋的本能。她不得不以更强大的意志力,将这股该死的、不合时宜的战栗死死压制下去,将其扭曲并融入那滔天的怒火之中,彷佛唯有如此,才能为自己接下来的疯狂找到一个纯粹的理由。
不能提「求婚」。
绝不能。
那两个字一旦出口,无论真假,她与秀赖所剩无几的尊严都将被彻底剥夺,沦为天下笑柄。丰臣家的遗孀与末裔,绝不能与这等丑闻缠绕在一起。
她深吸一口气,那气息寒冷如刀,刮过喉咙。缓缓地,她提起了笔。笔锋饱蘸浓墨,重若千钧。
落笔的瞬间,她不再是那个倚在华丽屏风後、忧思婉转的未亡人。她是北政所宁宁离去後,丰臣家最後的旗帜,是秀吉唯一嫡子的母亲。她必须将自己所有的恐惧、屈辱与私愤,淬炼成公共领域最锋利的政治武器。
「贼臣羽柴赖陆,假关东管领之名,行窃国篡权之实!」
第一笔落下,如断金石,笔锋几乎戳破纸背,彷佛要将那个名字连同其代表的所有下流东西一并碾碎。
「阴结异教南蛮,擅启边衅;裹挟伊达、上杉诸逆,陈兵和泉,窥伺神器!其狼子野心,天地不容!」
笔锋愈急,愈显凌厉。她将他比作松永久秀、明智光秀——这两个天下人记忆中最狰狞恐怖的符号和羽柴赖陆绑在一起。
「竟敢妄称『清君侧』,胁迫主母,欲迁驾於江户,实为幽禁幼主、断绝丰臣宗祀之毒计!凡我丰臣臣子,世受太阁洪恩,当共举义旗,讨此国贼,以安天下!」
最後一笔收锋,力透纸背。她将自己置於「主母」、「丰臣宗祀」的守护者之位,将赖陆钉死在「国贼」的耻辱柱上。这已不仅是战斗的宣言,更是一场对丰臣家过去、现在与未来合法性的终极扞卫。
她搁下笔,指尖微微颤抖,但目光却异常清明冷澈,仿佛已将所有的软弱与动摇一同焚烧殆尽。纸上的墨字如同有了生命,在烛光下闪动着幽冷的光,等待着被送往四面八方,去点燃一场足以吞噬整个天下的战火。
至辰时(08:00)——
大阪城诸门洞开。寒风卷着肃杀之气涌入。数十骑背负檄文副本的信使,如离弦之箭,奔驰而出,奔赴命运为他们选定的各个方向……
承载着西国之望的精锐使番们,乘骑最好的萨摩马,背插“五七桐”急使旗。他们便是沿山阳道疾驰去寻毛利辉元与宇喜多秀家。
他们一人双马,昼夜疾驰,过兵库,经明石,须臾不敢停歇。他们知道,安艺的毛利与备前的宇喜多,是西国屏障,是能否第二次组建“西军”的关键。
然而淀殿却不知,信使抵达广岛城下时,人马皆被汗水和尘土包裹。檄文被郑重送入,毛利辉元展开书信,脸上不见波澜,只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上的中国地区地图。而在冈山城,年轻的宇喜多秀家读信后,面露激愤,但目光却瞥向身旁老臣,寻求着被人劝阻下来。
走近畿的信使相对惬意些,他们分作数队,利用发达的驿站系统,接力传递。唯一辛苦些的就是一路则深入美浓,送往岐阜的织田秀信(信长之孙),这位“天下人”的后裔的队伍。而最痛苦的是到了岐阜城,织田秀信看着檄文,或许只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,将信纸轻轻放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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