紧接着,是一双眼睛。
盛亲只觉得自己的呼吸猛地一窒!
那是一双……他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的眼睛。眸色并非纯黑,而是带着一点朦胧的黛青,眼尾微微上扬,勾勒出几分天然的媚意,却被那过于平静、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空洞的眼神所中和。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,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。这双眼睛并没有看向任何人,只是平静地、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倦怠,虚虚地望着前方某处。
然而,就是这份近乎漠然的平静,反而为她增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与高贵。仿佛广间内所有的喧嚣、所有的打量,都与她无关。
薄纱彻底摘下,露出整张面容。
白粉傅面,墨齿点唇,殿上眉,一点朱。
标准的、无可挑剔的公家贵女妆容。每一笔每一画都符合最严苛的礼法,将她原本可能存在的任何个人特征都完美地覆盖、重塑,变成了一个符合“天下人之母”身份的、活生生的符号。
美吗?
极美。
只觉得没来由的冒出一句,“まことや、初穂の露に匂うるは、かくやまします月の御顔...”
(诚然如是,初穗沾露,幽香沁人;辉映此光,是为月之御颜?)
那并非世间寻常女子的艳色,而是仿佛从《源氏物语》绘卷中走出的、辉夜姬披着月光降临尘世般的清辉。薄纱下隐约可见的殿上眉,如同远山含黛;一点朱唇,是白雪上唯一的红梅。
而后便是脑中更按耐不住地浮现起《古今和歌集》中那首恋歌,仿佛正是为此情此景而咏:
“难波津に 咲くやこの花 冬ごもり 今は春べと 咲くやこの花”
(难波津畔,此花绽放;蛰伏寒冬,今逢春临,此花正绽放。)
这不正是他此刻心境的写照?漫长的政治寒冬与家族遗恨,竟在这一瞥之下,被一种莫名的“春意”冲破。他本不是什么风雅人物,可就是按耐不住那种倾诉的冲动。他觉得自己想用这一瞬间的冲动,放下刀剑,为依提笔画眉。
盛亲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然后又猛地松开!血液轰然冲上头顶,耳边嗡嗡作响,视野甚至有一瞬间的模糊!
『辉夜姬……』
一个荒谬的、来自物语传说的名字,不受控制地蹦入他的脑海。是的,就像传说中来自月宫的辉夜姬,美得不似凡尘俗物,带着一种注定无法久留于人世的、虚幻的悲美。
他死死盯着那张脸,大脑一片混乱,疯狂地试图将眼前这个“玉像”与记忆中那个海风吹拂、眉眼鲜活、甚至带着几分泼辣野性的“海贼婆”来岛松联系起来……
『来岛松……』 这个陌生的名字在他脑中一闪而过,随即被他嗤笑着摒弃——太荒谬了!那个粗野的海贼之妻,怎可能与眼前这清华之姿有半分关联?完全是云泥之别!
『不对……不是松姬……这气质,这做派……这……这分明是……』
他的目光猛地再次聚焦到她手中那个“丸二引两” 的袱纱包裹上。
就在他心神剧震、几乎无法思考之际,福岛正则那粗豪的、带着难以抑制的得意与某种郑重其事的声音,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广间中炸响:
“诸位!今日俺老福岛,要向诸位引见一人!”
他侧过身,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,示意身旁的女子。
“这位便是——俺失散多年、历尽劫波,终得苍天庇佑,安然归来的内室,吉良晴!”
“也是吾儿羽柴赖陆之生母!”
“噗——”
加藤嘉明猛地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,随即死死捂住嘴,发出压抑的呛咳声,脸色煞白,如同白日见鬼般死死瞪着那女子。
广间内落针可闻。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长宗我部盛亲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!吉良晴?!她不是早就……死在伏见城了吗?!
然而,就在这极度的震惊与混乱中,另一种截然不同的、更为原始的情绪,却如同顽固的藤蔓,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。
尽管妆容厚重,尽管气质大变……但就在那女子偶尔极轻微地转动眼眸,或是那饱满朱唇极其细微地抿起的瞬间……某种深埋于记忆深处、几乎被遗忘的惊心动魄的影子,却顽强地穿透了所有伪装,狠狠地撞进了他的眼底!
那是……那是他父亲长宗我部元亲直至癫狂而死都念念不忘的……那是让太阁秀吉也曾侧目、让内府家康也……的……
『美……』
最终化为一个简单到苍白,却在此刻拥有雷霆万钧之力的字眼,在他脑中轰然回响。
无关身份,无关真假,甚至无关恩怨。那是一种超越了理智、超越了仇恨、纯粹源于本能审美的、毁灭性的冲击力!
他感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。一种久违的、属于少年时代的局促与不安,竟猛地攫住了他。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,又下意识地想避开那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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