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加藤殿下是否糊涂,贫僧不知。但盛亲殿下,怕是已醉得不轻。”
家政闻言,眉头锁得更紧,顺着了悟的目光也看到了几上那封皱巴巴的信函:“这是何物?”
了悟并未直接回答,反而提起另一事:“兄长可知,贫僧此次为何能离了美浓不破郡光德坊那清修之地,被法主格外开恩,调来这四国纷扰之地,还忝居了伊予 石手川畔的 松尾寺 住持之位?” 他顿了顿,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,“非是因贫僧佛法精进,实是因这松尾寺,不仅是一向宗古刹,寺中历代僧兵骁勇,更擅操练铁炮,控扼石手川水陆要冲。法主之意,是让贫僧这双握惯了禅杖的手,也沾沾烟火气,看看这濑户内海的风浪。”
家政愣了一下,随即恍然,语气带着几分了然与嘲讽:“呵……我道你怎地突然成了这松尾寺的住持!原来如此。是了,石手川顺流可直抵松山城下,逆流可入伊予腹地,确是咽喉之地。法主倒是好算计,让你这‘高僧’来替他把守门户。” 他自然明白,了悟被调来这四国要冲之地的寺院并升任住持,绝非简单的升迁,而是本愿寺势力对四国局势的一种介入和投资。
了悟不置可否,只是用警策的尖端轻轻点了点那封信函:“故而,贫僧如今坐在这松尾寺的净室里,看的便不能只是经文,更得看看这周遭的‘风水’与‘人心’。兄长且看此物。”
他将信函轻轻推到家政面前。
家政狐疑地拿起,迅速展开扫了几眼,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,先是错愕,继而恼怒,最后化为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:“这……这混账东西!方才受了那般奇耻大辱,转眼就……就邀那‘吉良晴’重游什么狗屁旧地?还‘以酒奠念太阁恩义’?他长宗我部盛亲是得了失心疯不成?!” 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,“这哪里是赔罪,这分明是……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!不知死活!”
了悟看着兄长暴怒的模样,神色依旧平静,只淡淡反问:“兄长以为,盛亲殿下是蠢材么?”
家政被问得一噎,盛怒之下勉强思索,迟疑道:“……倒也不算太蠢。至少比他爹元亲公晚年时,要清醒些。”
“这便是了。”了悟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,轻呷一口,慢条斯理地道,“一个不算太蠢的人,却在受辱后做出这等近乎自取其辱、授人以柄的蠢事。兄长不觉得,这比单纯的愚蠢,更值得玩味么?”
家政冷静下来,仔细品味着弟弟的话,脸色渐渐变得凝重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贫僧方才在车中,恰读《大般涅盘经》有云:‘譬如深渊,澄静清明,掷一石块,波澜四起。’”了悟的目光再次变得幽深,“白日宴席之上,‘吉良晴’夫人当众掷出的那句‘不及黄泉,无相见也’,便是投入盛亲心中深潭的一块巨石。而这封邀约信……”他指了指案上信函,“便是那随之泛起的、最不合常理的波澜。”
他停顿片刻,看着家政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:“波澜之起,不独在外石,更在潭水自身之‘水性’。盛亲殿下心中之潭,早已不是羞愤之潭,而是……妄念之潭。他听到的,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决绝之辞,而是……某种他自以为懂的‘暗号’。”
“暗号?”家政瞳孔微缩。
“《左传》郑伯克段于鄢,‘不及黄泉,无相见也’之后,尚有‘阙地及泉,隧而相见’之策。”了悟的声音低沉而清晰,“在熟知典故之人听来,前句是誓,后句……便是约。”
家政倒吸一口凉气,瞬间明白了弟弟的暗示,骇然道:“你……你是说,盛亲那小子,竟将晴夫人的羞辱,曲解成了……成了邀他密会的暗语?!这……这简直荒谬绝伦!”
“色令智昏,何论荒谬?”了悟垂下眼帘,语气带着一丝悲悯,却又透着冰冷的洞彻,“他今日见了那‘吉良晴’的容貌气度,又自诩知文懂典,生出这等妄念,也不足为奇。这封邀约,便是他按捺不住的回应。他以为这是风月场上的机锋,却不知,这或许是……催命的符咒。”
净室内烛火“噼啪”轻响,映得家政的脸色阴晴不定。了悟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,刺破了他因愤怒而鼓胀的情绪,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更残酷的现实。
“催命的符咒……”家政喃喃重复,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封皱巴巴的信上,笑道,“我们有雪绪!她在江户,是赖陆的御台所!只要她稳坐中宫,我们蜂须贺家就是……”
“兄长!”了悟罕见地提高了声调,打断了他,那平和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严厉的神色,“你我所恃者,难道不也是一场更大的‘妄念’吗?”
家政浑身一震,愕然地看着弟弟。
了悟的目光锐利如刀,直刺家政心底:“雪绪侄女如今的身份,是‘浅野雪绪’,还是‘蜂须贺雪绪’?她稳坐江户奥,凭的是与赖陆公那段不容于世的‘禁忌之恋’,还是蜂须贺家实实在在的武勋与领地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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