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每问一句,家政的脸色便白一分。
“赖陆公年少英主,情深时自然千好万好。可兄长莫忘了,北政所殿下当年与太阁何尝不是患难与共?淀殿与太阁更是情深意重!可后来呢?”了悟的声音低沉下去,却带着千斤重压,“权势倾轧之下,情爱不过是风中残烛。雪绪年长方二十,色衰爱弛乃天道常伦。届时,她自身尚且如履薄冰,又如何能成为我蜂须贺家永世的屏障?她那个‘蜂须贺’的出身,到那时,非但不是助力,反会成为亟需抹去的污点!”
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,让家政瞬间透体生寒。他一直不愿深想的隐忧,被弟弟毫不留情地揭穿。他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了悟见他如此,语气稍缓,但依旧冷静得近乎残酷:“兄长,盛亲殿下对一虚幻之‘晴’的妄念,是烈火烹油,顷刻可焚其身。而我等将家族命运系于雪绪一人之宠辱,何尝不是另一种‘妄念’?不过是慢火煎心,其败亡或许稍迟,其痛苦却更为绵长彻骨。”
他伸手指向那封信:“此物,于盛亲是催命符,于我等,却是一面镜子,照见的正是我蜂须贺家看似风光、实则危如累卵的处境!”
家政颓然靠坐在蒲团上,仿佛被抽干了力气。良久,他才沙哑着开口,带着一丝疲惫的认命:“那……依你之见,该当如何?难道真要……将此信送还?装作一切未曾发生?”
“非但要送还,而且要快,要悄无声息。”了悟斩钉截铁,“此刻,绝不可与盛亲殿下这团邪火有任何沾染。他自寻死路,我等何必陪葬?”
“可是……”家政仍有疑虑,“若他贼心不死,继续纠缠,乃至将这等龌龊心思宣之于众,岂不更糟?”
了悟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冷光:“正因他贼心不死,才更不能让他抓住任何把柄。此信送回,他便会明白,他的‘暗号’未被接收,甚至可能已被识破。以他如今的心态,是会更加焦躁妄动,还是会因忌惮而暂敛锋芒?无论哪种,火都在他自家院里烧,烧不到我蜂须贺家头上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:“况且,四国这片水,如今已浑了。长宗我部家、加藤家、生驹家……乃至隔海的大阪方面,谁不想在这浑水里摸鱼?我等只需静观其变,握紧石手川的咽喉,看准风色。待到这潭水被彻底搅翻,或有巨鳄现身,或有真龙浮水,届时,再决定是投石问路,还是……浑水摸鱼,也还不迟。”
家政听完,长长吐出一口浊气,眼中重新凝聚起一丝属于武家之主的决断:“我明白了。此事……便依你。”他唤来心腹,低声吩咐几句,命其务必在天亮前,将信“原封不动”地送还至长宗我部盛亲下榻处,且不能留下任何痕迹。
心腹领命而去。净室内重归寂静,只剩下兄弟二人对坐无言。窗外,夜色如墨,仿佛蕴藏着无数未知的汹涌暗流。
了悟重新拿起那本《大般涅盘经》,指尖再次拂过“譬如深渊”那句偈语,轻声低语,似问似答:“风波已起,焉知非福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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