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之风,烈于刀兵,卷淀川之浊浪,扬阵前之尘沙。世间人事,恰似风中蓬草,乍起乍落,无有定数。
或有宵行之徒,怀欺世之辞,跨快马踏寒夜,蹄声促促如擂鼓,只图以虚言乱人心,博一线生机;或有玉面郎,顶菩萨之饰,眸含桃花,鼻挺如峰,身长逾尺,虽着甲胄亦难掩绝代风姿,袖中藏百万石之威,胸内纳天下之算,谈笑间便令一城困厄、万姓惶惶。
亦有熊罴之勇、鹰隼之锐,沥血于野,挥刃于营,或鲁莽中藏机变,或狂放里含忠勇,或凭骑术惊绝,或仗枪尖破敌,皆以血肉铺就登阶之路;更有绝代佳人,承父母之俊朗,身高玉立,容光倾城,却身系天下重,困于朱墙之内,成四方觊觎之的,纵有倾国之貌,亦难脱棋子之命。
噫!世人奔忙,无非“名利”二字。智者弄巧,以为算尽机关,便可执棋定局;勇者逞凶,自认凭力破局,便能登峰造极;美者自怜,徒叹身不由己,却不知己身亦是局中关键。然局中诸般算计、诸般挣扎,在局外人眼中,不过是弈棋落子,黑白交错间,尽是虚妄。
正如《方丈记》所云:“荣枯盛衰,犹如朝夕。”太阁当年金戈铁马,筑大阪之雄城,享天下之尊荣,而今安在?昔年关东霸业,北条之强盛,亦不过转瞬间灰飞烟灭。今时之人,复效前人之态,争城夺地,勾心斗角,殊不知百年之后,皆为荒冢孤魂,谁记当年胜负?
偶有调侃,如《徒然草》所记:“世人皆愿为名利所缚,若解此缚,便如脱笼之鸟,可游于天地。”偏有人宁为笼中雀,争那笼中米粒之多寡,斗那笼内栖枝之高低,何其愚哉?那宵行之徒,纵能欺瞒一时,岂能瞒一世?那玉面郎,纵能掌局今日,焉知明日无新局?那浴血之辈,纵能扬名当下,怎料功过转头空?那倾城之人,纵能牵动四方,终难敌岁月侵蚀。
然局中诸般算计、诸般挣扎,在局外人眼中,不过是弈棋落子……不过于天下而言无非风过竹篱仅簌簌作声响,更再无其他。
且说这为簌簌声所困的摄津国荒寺别院之内,有世良田老僧盘膝而坐,光头映着残烛微光,指间念珠轮转不息。案上摊着一卷《金刚经》,纸页泛黄,墨迹沉厚,正是他沿途随身携带的功课。
“师父,该进些吃食了。”
服部半藏端着一只粗陶托盘轻步而入,托盘上是两碗麦饭、一碟味增汤、一小罐腌菜,皆是沿途村落购得的粗食,热气袅袅,带着朴素的米香。他依旧是挑夫装束,动作却难掩武人的沉稳,将托盘轻放在老僧面前的矮几上,躬身立在一旁,目光不自觉地瞟向院外黑暗处——那里藏着他贴身的短刀,也藏着他未曾熄灭的执念。
世良田抬眼,目光掠过他紧绷的肩背,淡淡开口:“沿途营垒密布,你既潜行探看,可曾见到羽柴中纳言殿的模样?”
半藏身子一僵,随即垂首行礼:“未曾得见真容,只远远瞥见其亲卫所持军旗,及巡营将官的兜鍪样式。不过但是化身民夫倒是听了些细枝末节的传闻。”
“哦?”世良田捻动念珠的手指一顿,“他那菩萨兜,可有不同?”
“确有异样。”半藏回忆着沿途所见,沉声回道,“传闻早年是素面菩萨前立,今番所闻,兜鍪边缘鎏了暗金,菩萨眉心嵌了一粒赤珠,背后还缀了八根银链,垂至肩甲,走动时叮当作响,既显庄严,又带威慑,已非昔日兜鍪的朴素模样。”
世良田闻言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,似是感慨,又似是了然:“鎏金嵌珠,银链垂背,这哪里是菩萨镇煞,分明是要将‘天命’挂在身上了。”他抬手端起味增汤,浅啜一口,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,却压不住眼底的清明,“看来他已经有了信长公那样的天下人之气度了……”
看到一路为自己挑担子的半藏似乎还没有放下,于是笑道:“你可曾记得为我出谋划策多年的天海僧?”
半藏心头一震,抬眼望向老僧:“师父是说那位精通阴阳、屡献奇策的天海大人?”
“正是。”世良田放下汤碗,目光飘向烛火深处,似穿透了岁月,“他本是天王山战后销声匿迹的明智光秀。当年本能寺之变后,天下皆以为他死于乱军,唯有他自己不肯认‘死’。我曾劝过他,世人皆信你死,你便已是死了,何不抛却过往,遁入空门安度余生?可他执念太深,非要借‘天海’之名,再搅弄一番风云,妄图在棋局中寻回失去的东西。”
老僧轻轻摇头,指尖念珠转动得愈发缓慢:“当年我还私下取笑他,执念如毒,害人不浅。如今自身历经国破家亡,才知这‘放下’二字,何其之难。可反过来想,既然已然放下,又何必再捡起来?就如这天下,你争我夺,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。”
半藏垂首不语,掌心却微微收紧——他何尝不是执念缠身,总想寻机刺杀赖陆,为德川氏报仇雪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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